车帘放下后,车里才传出她清脆的嗓音,“妾并非荀氏三房出身,萧郎君乃是三兄外祖家的兄弟,亲缘出了五服,不敢贸然附会认亲。妾当不得贵重赠礼。萧郎君自便。”
萧昉嘿了声,收回玉佩,转头跟九郎说,“稀罕事。这还是我头次送礼被人退回来。你家这位小娘子年记不大,脾气不小。”
荀景游今日心绪低迷,冷淡道了句,“我家九娘便是这样的脾气,几句直来直往的言语算什么。今日对外兄已经算客气了。习惯就好。”
萧昉啧啧惊叹,话题很快转开,和荀景游笑谈起,“今日出门晚了。去悬山巷那边拜访的马车说不定已经塞到了巷外。”
“外兄如何知道?”
“哈哈哈,这还要猜?你家三兄新任了尚书令,今日又赶上他入京的第一个休沐日,尚书省大小官员一个不落,定然都要登门拜访顶头上司。除了官员还有宗室。宣城王殿下今日也去。”
“众多宗室勋贵,除了平卢王殿下肯定不去,其他各处的礼单都会送上门……”
阮朝汐安静坐在车中听着。
不是说置身于一群吃人的豺狼虎豹之间,要被撕扯碎了?怎么听起来完全不像。倒像是炙手可热、被人争相追捧逢迎?
……又一桩假的。
荀氏车马直奔悬山巷。巷口果然塞住了。
宣城王仪仗在两刻钟前到访,众多官员车马规避,清空了巷口,这才刚刚重新聚集起来,又左右散开,规避萧昉这个朝廷大员的车驾。
阮朝汐的车停在悬山巷官邸的门口。
官宅年初刚刚翻新过,迎面极气派的一对汉白玉大狮子镇压正门外。众多披甲官兵守卫在百步长的车马道两边,御笔题写的“尚书令邸”黑底泥金匾额,高挂在宅邸高处。
她事先和荀九郎通过声气,荀景游和萧昉并肩往里走,她不远不近地在两人身后两步处跟随。
迎接出来的官邸管事并不见异色,领着贵客往正堂方向走,吩咐跑腿小厮,“往里面通传,九郎君携九娘来访。萧使君[1]拜访。”
荀景游既紧张又懊恼,站在门边挪不动步子,回身去瞧阮朝汐。阮朝汐不应声,做了个催促的手势。
萧昉看得有趣,玩笑了一句,“外弟,来的是你家三兄的门,又不是龙潭虎穴,怎么还要看你家九娘的脸色?有意思的很。”
阮朝汐懒得和他说话,荀景游慢腾腾地地落在后头。
京城的宅院占地辽阔,前头车马道贵客下车,穿过前面庭院,通往正堂还要走个千八百步。
萧昉穿了一身利落窄袖袍子,步子迈得大,当先走在前头,荀九郎落在最后。阮朝汐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竟然和萧昉并肩前行了。她脚下一个急停,错开半步。
幕篱在风中飘起瞬间,露出一小截白皙的下颌,润泽饱满的粉唇。萧昉回头盯一眼,脚下步速又缓了三分。
“你跟你家九兄怎么回事,是不是出门前吵嘴了,他才要看你脸色,又落在你后头?”萧昉逗猫儿般地逗她,“你和他吵嘴了,我是和他一处的人,因此赌气连我也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