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刚才远远眺望到,赶去人群里劝说离场的少年官员。约莫十八九岁,虽穿着品级不高的青色官袍,但官袍下透出蜀锦袍袖的边缘,玉佩加身,神色矜傲,明显是士族出身的郎君。
来人从木梯扶栏处缓步而上,边走边不冷不热道,
“临时出了变故,十二郎性子不稳重,今日穿戴的服色又不大妥当,三兄特意叮嘱把他送走了。七娘,你也不怎么稳重,还是——”
一句话还未说话,来人看清了荀七娘身边凭栏回头的阮朝汐。
日光如洒金,映照在阮朝汐的侧颜,映亮了江南山水色的眉眼,鸦色睫羽低垂,在鼻翼落下柔和的阴影。
少年郎君的瞳孔微微收缩,还未说完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忘了再吐出来。
阮朝汐正在专心听佛经,乍见了陌生面孔的少年郎,蹙了下眉,随手拿起团扇,心不在焉地遮住了半张姣色容颜,视线转了回去,依旧眺望着池边讲经处。
荀七娘不情不愿起身,抱怨了句,“九兄来了。说话说一半,我怎么就不稳重了?”
又悄声对阮朝汐说,“来的是我家族兄,只比我大两岁,书读多了,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自以为比我大了十岁八岁。你可见过我九兄?”
阮朝汐遮脸的团扇往下挪,露出一双潋滟眸子,斜睨过去一眼,不认识,摇摇头。
那边呆立的荀九郎却似突然惊醒似的,仓促地往前两步,站在日光下,郑重拂衣揖礼。
“在下出身颍川荀氏,行九,双名景游。敢问面前女郎……”
他白皙的耳边蓦然有些发红,“前几日傍晚时惊鸿一瞥,似有一面之缘。可是近日暂住荀氏壁的阮家十二娘?”
——
临近莲池的方向,荀氏部曲们训练有素地拉起紫绫步障,步障不见头尾,绵延覆盖整条通往后山的山道,遮住了水边听经众人的视线。
有生性谨慎的过来询问,回答一律是:“历阳贵客至。”
半山腰新搭建的两层木阁楼处,阁楼顶风景独好。山顶日光透过半掩的竹帘,斜照进顶端阁楼。此处有宴席贵客。
毫不顾忌下方水池边端坐的几列和尚,酒肉流水般地端上,浓烈的酒香肉香弥漫了整个阁楼。
平卢王元宸出乎意料地来了。
一身大红锦袍似火,言谈肆意无忌。
“今日宴席格外有趣,大和尚居然在山里临时加了一场讲经会。好山好水好经文。”
元宸鼓掌大赞,“两位留意听听看,六道轮回,不生不灭,讲得多好!不枉本王快马疾行百里,特意赶过来啊。实乃盛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