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恶之人,偶尔未作恶,也无人信他。圣驾性情多疑,心里早已怀疑平卢王插手了小皇孙之事,只是借我的口,说出他心底疑虑罢了。”
绵密的雨帘中,远处的平卢王忽然停步,于大雨里回望威严矗立的太极正殿。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阮朝汐站在偏僻边道,远远地瞥见了平卢王此刻的侧脸,心神登时一颤。
凝视太极殿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怨毒。
平卢王直勾勾盯了太极殿片刻,正欲走时,似乎察觉了什么,突然往边道处看过来。
站在松柏道边的荀玄微走出两步,平静地和他对视。
平卢王阴沉沉地对视了片刻,这回什么也未说,转头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太极门处行去。
身后的娟娘子赶上两步为他撑伞,被元宸反手一把推搡到地上,冒雨独自离开。
倒在地上的娟娘子并未急着起身,原地坐着,冲松柏道边站立的两人弯了弯眼睛,这才不急不慢地站起,也不打伞,在雨里浇得湿淋淋地跟上去。
雨伞隔绝雨帘,撑起了一方小天地,阮朝汐继续沿着松柏道前行。
“阿般,你看到他刚才回望太极殿的眼神没有?”
“看到了,不舒服。”
“之前可记得娟娘夜里传来的消息?平卢王醉后呓语,‘荀氏有美人,是献于宫里,还是献于东宫?’天子年壮而太子长成,冲突逐渐频密,两边难以抉择,选错了,或有杀身之祸。平卢王举棋不定。”
“记得。”
“记住他刚才的眼神。”荀玄微在雨中撑伞前行,平静地道,“他选好了。”
阮朝汐在雨中沿着松柏道前行,过东阁,出云龙门。
大雨冲刷着皇宫各处,看似宁和的殿室楼阁,处处暗潮汹涌。
“平卢王此人向来胆大手辣,他对他自己的亲兄长起了怨毒心思,定会倒向东宫。他那边很快就会有动作了。你顶着荀氏女郎的名头,他或许会对你不利。阿般,怕不怕?”
阮朝汐跟随在他身侧,在细密雨声里穿过太极门。
“我怕什么?”她同样平静地道,“三兄,我从来都不怕。”
荀玄微把她直送到万岁门前。
周围朦胧的灯火里,抬手轻轻抹过她被水气浸染得湿漉漉的眼角。
“你是从来都不怕。”他叹了声,“我怕。”
“答应我,阿般。在宫里莫要轻举妄动,有事找宣城王,找曹老太妃,找谁都可以。保全旁人之前,记得首先保全自己。”
阮朝汐眨了下眼,沾染了水气的眼睛明澈澄净。
答的还是那句:“尽力而为。”
傅阿池醒了。
满身满脸源源不绝地出冷汗,用了御医开下的内服外敷的药物,忍着巨大的痛楚,躺在卧榻里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