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飒的手扭成一团。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牙齿不由自主地开始磨动。明明已经快要入夏的时节,他的脸色却像是被冰天雪地封冻住了。“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死咬着不说。万幸的是我们应该感谢那天值班的胡老师,”唐昭辉说,“她没有拉上医务室的窗帘。否则,这事还真有些难办。”他望着刘飒。宽厚的脸上没有讥诮,没有饶有趣味,亦没有意味深长。只有悲悯,无尽的悲悯。刘飒突然仰起头,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站在门外的小高听到了这声惨叫。她抱起了手臂。不知道为什么,走廊上没有风扇也没有空调,甚至连窗户都被路过的保洁人员给善意地关上了。她的鼻尖明明都开始冒汗,身子却觉得冷。”不该是他,“叫声还在持续,”凭什么不管我多努力,每到比赛前都有人强过我!我已经被毁掉了那么多场比赛,为什么今年还是这样!“贾一平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声音沉闷,发出了很大的响声。胜负欲帮助人,引导人,将人引上头戴桂冠的卫冕之路。但它也吞噬人,毁灭人,把人拖进暗无天日的沼泽中去。泰戈尔说:”最好的东西都不是独来的,它伴了所有的东西同来。“五月七日,刘飒被省青少年游泳队正式开除。真相大白京市体育大学位于南大街,隔壁就是舞蹈学院。不同的学校有不同的气质,体大的学生多半是被特招进来的省队、市队队员,或者体育特长生,路人的身上都有着阳光的、向上的气息。随便抓一堆人听他们的谈话,多半离不开nba、英超或者国际田联大奖赛。刘元刚上完体能课,只穿一件白色的长袖衫和牛仔裤,从体育馆往办公区走。他要去交一份评奖学金的材料。走到人行道上后,他低头看手机。在马路上看手机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他不会做的,体大的同学们个个都艺高人胆大,一手撑伞一手骑车、一手拿手机看着一手骑车的不在少数,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车技卓绝,肯定不会出事,但每年在路口都会有几个撞的人仰马翻甚至骨折的悲惨的人。他在省队的官网意外地发现了刘飒被开除的消息。刘元在省队的日子并不长,不过刘飒是一个还算熟悉的名字。他们打交道不多,这个人的脸孔在他脑海里已经有些模糊了。他看了下开除的理由,觉得隐隐地心惊。他很快想到了刘飒当初对费萧的指控。谁能想到,最后会是一场贼喊捉贼的闹剧呢。办公区在校园的最东边。他快步走过去,借上庞大的楼梯带来的一点阴凉。他将手机揣进兜里,向前走去。迎面,却匆匆地走过来一个熟悉的人。他望过去,犹豫一下,还是轻声打了招呼,“高老师?”那个穿着墨绿色上衣、白色宽腿裤的女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听了他打招呼才停下来看向他,很惊喜地说:“刘元?这么巧,你也在啊。”“我来交点材料。您是……”“我办点事。”小高挥了下手上的文件夹,笑意盈盈。她还真是一个很长久的人,还在用之前刘元熟悉的那个文件夹。“这边太热了,上面有咖啡厅,”小高指了指,“好久没见,去聊两句?”咖啡厅在办公区的二层。小高请他喝了一杯冰美式。“不加糖。”刘元对服务员说。“还挺自律。”刘元低下头笑了,“还在校队,都得保持。”“你和过去一点变化都没有,”小高说,“读书也有读书的好处。张俞现在上班了,好像干的还不错,我去他店里看过一回,说话做事完全都不一样了。”刘元很拘谨地笑了下。他依旧不习惯话题的焦点在自己身上的时刻。“我看到公告,说刘飒被开除了?”小高点点头,“对,昨天刚下的决定。”刘元轻轻叹了口气,“就只是开除而已?”“你觉得还太轻?”小高勉强笑了下,“就这样他妈妈已经来闹过多少次了。”“当然,”刘元说,“泳池里的清白对我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还好现在不在赛期,假如在比赛中被查出来,这是对一辈子名誉的损伤。”“处分有处分的规矩,”小高看他手上都是杯壁凝结的水滴,递过去一张卫生纸,“这个算是扼杀在摇篮里,没有在实际比赛中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所以只处分并开除,让他去另谋生路。”刘元点点头。他又小声地问:“那两年前的事……”小高摇摇头,“第一次问的时候,他承认那是他做的。但后来他就改口了,只认这次被拍到的内容,还有他自称给费萧寄过一封恶作剧性质的信。刘飒是在训练时偶然听见费萧说自己过敏要吃药的事的,正赶上要兴奋剂内检,他就动了手。但他后来坚持说两年前的事他不知情,我们没有证据,也不能按头强求他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