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眨巴一下眼睛,想起杜将军在军中的威信,和杜访风传闻中的美貌,顿时觉得自己明白了郑公子的意图。她站起身,又对他屈膝行了一个礼,“那么有劳郑公子。”
郑照笑笑,不在意她怎么想,转身向外走去。
皇子府大门外,一辆油壁车停在街角,前有二马,四围幔幕垂垂。
郑照未走两步就看见南晴站在槐树下等候,她见了郑照目瞪口呆的问道:“竟然是你?”
“竟然是我。”郑照欣然道。
南晴姑娘甩了下帕子,引他至油壁车前,隔着帘幕道:“小姐,那边府里回话了。”
杜访风朦朦胧胧看见一个人影,想来是大皇子府里遣来的人,却不知南晴为何说得这般怪异?她略微思忖便撩起帘子,噗嗤一笑,“原来是你。”
郑照道:“冒昧前来,还望访风姑娘见谅。”
杜访风笑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南晴打起碧纹帘子,杜访风从油壁车下来,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任贩夫走卒窥视,也坦然自若。她拒绝了南晴送上的帷帽戴,笑看向郑照,“自燕山一别,我便盼望再度相逢,今日城东桥头遇君,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
郑照笑了笑,三言两语将赵仁的话转达,却也没有隐瞒张倩的态度。
“令妹和永昌都是娇惯女儿,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不用挂怀。”杜访风说完洒然一笑,转而问道,“公子既出身河间郑氏,可曾识得郑希音?”
郑照微怔,随即回道:“在下不曾见过希音道人。”
花错寻的这个河间郑氏曾出过一个浪荡子弟,在某丛林观里偶然拿到一张仙逝道士的度牒,便变名为希音道人,从此出入士林,名噪一时。
“欺世盗名之辈,怎配得上道人之名?”杜访风拂袖说道,“公子此番回河间府,若是遇到郑希音,请替小女转达句话……”她沉吟一会儿,“就问他还记得四年前白云山发生的事吗?”
郑照颔首道:“在下如果遇到郑希音定当为姑娘转达。”
杜访风屈膝施礼道:“多谢公子,河间路远,访风这就不打扰公子了,告辞。”
郑照目送杜访风上车离去,孤身回了城西的僻静宅院。粥罢重投枕,灯残起读书,间或与花错说玄微之事,清闲自得。及至月底,夏雨轰轰断霉,宗正寺派了一个主簿上门。
惊雷一声,胡延年连跑两步,躲在房檐下,这滂沱大雨下得都冒烟了。他用衣袖擦了一下额头,伸手拿起门环扣响。
“咚”声音沉闷。
胡延年看着这风雨交加的天气,背靠在门上叹了口气,若是人在院内决计不会听见敲门声。然而正不抱希望之时,他却听见木屐拖沓声,不禁回首望去,却见头上忽张一柄青玉伞,乌衣公子缓缓打开了院门。
“客自何来?”郑照笑问。
胡延年呆愣片刻,才回过神来,躬身作揖道:“宗正寺主簿胡延年见过郑公子。”
郑照侧身说道:“胡主簿里面请。”
胡延年神情恍惚的跟在他身后,只记得暮雨潇潇湿了乌衣半边,木屐上足如霜,落花点点绣苍苔。
铜炉细香,花错趴在案上看他们一言一语闲聊,哈欠连天。
“胡主簿不用担心,明天我自去盛和坊,一定不会误了出发的时辰。”郑照笑着起身送客,待胡延年走了才看向花错,指着案边不断滴落的脓水说道,“这东西收拾干净再走,要不然又该祸害人了。”
翌日,张倩和赵仁同乘,郑照和胡延年同乘,浩浩荡荡一行人从京城出发。
车马换舟船,舟船换车马,他们走了将近二十天才到河间府。午后阳光灿烂,照在城墙上泛出淡淡的金色,砖瓦如同游动的细鳞。
知府率大小官吏前来迎接,百姓人头攒动,夹道欢呼。
这时的人们似乎有种朴素的观念,似乎州府张家出了个皇子妃,就等同自家出了一个皇子妃,比别地的人都高上一头。听说皇子妃归家,用不着官老爷的要求,大家都扶老携幼的过来了。人人面上洋溢着喜悦之情,在看到旗帜飞舞时更是挺起胸膛,与有荣焉。
张倩坐在马车上不断搓动手指,尽管和表哥再三确认过,她还是对花错办事没有信心。
“殿下,张府已到。”马车外传来胡延年的声音。
赵仁转头看向张倩,向她伸出手。张倩握住赵仁的手,一咬牙就下了车。
张府众人满满跪了一地,为首的夫人看见她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要起身去抱她,却被身边的男人连忙拉住,按着又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