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还算顺遂。就算有麻烦,轮不到她着急,谢无镜便解决了。唯一难以解决的麻烦,是商队东家的萧公子对她有意,向她频频示好。她虽整日与谢无镜待在一起,但队里的女人们都有撮合她与萧公子的心,总能制造出机会,让她与萧公子独处。每到这时,谢无镜就会把她叫走。时间长了,商队男人那边会故意把谢无镜留下,让女人们把织愉叫走。还有意无意地暗示谢无镜:“你妹子十七了,你还把她当小孩儿看得那么严,很难找婆家的。”谢无镜不语,只眸色沉如子夜。待织愉回来,他带她单独找一处地方坐着,与她商量:“离西域不远了,我们可自行去西域。”织愉犹豫:“自己去,多少有些危险。况且,萧公子是个好人。我十七了,也在想,是不是该找个夫君了。”她坐在他身边,望着无垠大漠认真琢磨、“萧公子家从商,主要与西域来往。正好我家也从商,主要在内陆做生意。我们两家结合,或许会更富贵。”“而且萧公子不会将我拘在内宅,走商时愿带我一起。他很好,想来我爹娘也会很满意他。”谢无镜:“那你还犹豫什么?与他成亲就是。”他语调泛冷。织愉一怔,望向他,他已起身往营地去。织愉不知为何他会不开心。她也不敢乱想,因为他是个道士,一个不打算还俗的道士。她思来想去,想起在京城时,她起初和三小姐玩得最好。后来看见三小姐与别人玩得很好时,她也会有一点点生闷气。也许,小道长也是如此。她追上他道:“我还没说完呢。但是他在家是嫡长子,我嫁过去,他家里人恐怕会要我必得生出嫡孙来才行。他愿随我心意,可我必会受气,我不乐意,我自己还是孩子呢。而且他也不够细心。”至于是哪方面不细心,太多了,织愉很难说清。反正比不上谢无镜,她一哆嗦他就知道她冷了,一歪身子他就知道她累了。谢无镜放慢脚步:“所以你不是不满他,只是不满他家里。”这有区别吗?织愉:“都差不多。”谢无镜眼神凌厉地看向她:“我有生子药方,你若想嫁,可保你一举得男。”“你在说什么!”织愉闻言气恼,踢了他一脚,“你去死吧!”她不等他,兀自跑回营地,到第二天都没再和他说话。没有他的照料,还有队里的女人关照,萧公子也对她关爱有加。她总归是累不着、苦不着的。谢无镜亦依旧平静地做他自己的事,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偶尔会往身旁看一眼——那里已没有总在他耳边吵闹的身影。他从未想过他自己会有错。但入夜时,他欲再去找她一谈,却见她与萧公子一同离去的背影。他第一次觉得,或许他错了。他跟上萧公子。商队里的人唤他,他置若罔闻。他听见他们嬉笑:“这谢公子把他妹妹看得也太紧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小情人呢。”谢无镜一向不会同这些人说太多,便是他们如何闲聊他与织愉的事,他也不置一言。道者,静心遣欲无争也。今日他却停步,回身对着篝火旁围坐笑闹的人们道:“她并非妹妹。”篝火旁的人都静了,讶然地望向他。大漠明月皎洁。他立于沙丘上,月光中,容貌清逸如圣,却一身骐麟色武服,好似仙人染了红尘。他转过身,继续循着她的足迹找去。萧公子与她走到了绿洲边缘,站在几棵胡杨树间。
不知萧公子说了什么,她被逼得一脸无可奈何。两人静默片刻,她突然道:“其实,我与小道长已经成亲了。只不过他未得我父母同意,我心中有结,所以一直与他兄妹相称。”她一直称呼谢无镜小道长。对外解释,是她与谢无镜自幼分散,谢无镜做过一段时间道士。此话一出,萧公子愕然地呆滞了半晌,终于无话可说。织愉转过身来,面对着萧公子:“你是个好人……”剩下的话,谢无镜没有再听,转身走回驻地。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没有必要再留下。否则若她瞧见他,她必然又要好几天不同他说话。他回到营地等她回来。她还是和他赌气,不搭理他。他对她道:“是我错了。”她这才瞪他一眼,用她从商队女人那儿学来的话骂他:“你自己听听你昨天说了什么屁话!”骂完,她自己觉得粗俗。见他丝毫不恼怒、任她骂的模样,她便兀自笑了起来。她又恢复了往日同他的相处。翌日听商队女人问她:“谢公子不是你哥哥?”她心道这事恐怕是萧公子透露出去的,担心被谢无镜听到,含糊其辞地应了。这之后商队无人再撮合她与萧公子。她也怕商队将她撒的谎透露给谢无镜,总是拉着谢无镜远离商队。到了西域边城,与商队分别那天,织愉有种解脱感——终于可以不用隐瞒撒过的谎了。然而谢无镜却委托商队的人,再照顾她一日,他有事需去办。织愉无奈,只得再与商队的人待一天。暮时,谢无镜才来接她,带她去找地方住下。他们走在热闹的西域夜市长街,身边大多是陌生的异族人,耳边充斥着听不懂的异域歌声与话语。织愉抬高音量,不满地问他:“你白日去做什么了?”谢无镜道:“我想与你成亲。”织愉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可方才那一刹那,世界分明静得仿佛只剩下他的声音。谢无镜道:“我想与你成亲。”白日,他走遍整个边城,在东城角找到一座小道观。他入观,对着道祖像,静静地坐了很久。告知道祖,他要还俗,从此了却修行。织愉怔然良久,缓缓垂眸,低声道:“我不要。”今日似是什么节,身边人来来往往,歌舞不休。但谢无镜的世界是寂静的。时间变得恍然。他无言地带她去他找好的院落,简单安置好她的房间,各自回房歇下。在黑暗的房中,他仿若回到他在道祖像前重新翻开《与道眠》的那夜。他不会是书里那个多情善感的小道士。因为当他明白自己的心思,他就不会逃避。但他不清楚她的心思。他从不打算在她主动开口前向她言明。至于原因——今夜她的回答、她逃避式的沉默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