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大我两岁,愿意入赘我家。”谢无镜停步看她。她碎碎念着,语调不复从前轻快:“我先前同你说过,太子不信道不信佛。京中传信皇帝病了,已不能理事,急召太子回去。”“他的帝位已是板上钉钉,不用再有所顾忌。我爹娘说,不能再继续麻烦你,否则他离去前定会借故拿你开刀,以证在这世上,没有什么因果轮回、道行修为,唯有帝王才是天。”“我爹娘说,趁着太子并没有言明要娶我,他们向太子假称我自小与那表亲家的儿子有婚约,如今因久病难愈,要让他入赘来冲喜。要我趁太子带人闯进归一观前下山。”谢无镜问:“何时下山?”她仰起脸来瞧他,他还是那副平静模样。她红了眼眶:“明日我爹娘来接我。”谢无镜无言。昏昏暮色洒落经堂,庄严道祖像俯瞰着经堂中人。沉寂良久。织愉站起来,笑道:“好了,去吃饭吧。仔细想想,我夫婿是入赘的,以后什么都得听我的。待我成亲以后,我还可以带我夫婿来找你玩,其实和现在也没什么变化,我们还是朋友……”谢无镜眸色沉沉地望着她。她话音戛然而止,迎着他令人心慌的视线,迷茫道:“我们不是朋友吗?”她还以为,她和他已经算是亲近的友人了。可他的眼神让她觉得,她自作多情了。织愉扁了扁嘴,转身离开,饭也不想吃了。忽听他道:“你能保证太子不会抢亲吗?”织愉停步:“抢亲与他不信佛道不同。信佛信道,只是现在的皇帝信,所以大家都迎合他。换个皇帝不信,大家仍旧会迎合。但抢亲有悖伦常,会遭天下人唾骂,他应当不会。”谢无镜:“倘若他会呢?”织愉回眸看他。霞光如血,笼罩于他身。仿佛将不染尘俗的人拉入了红尘。他笃定地望着她。她不知,他因何而笃定。是因他对太子的见解,还是因为……倘若他是太子,他会。就听他道:“你可愿随我离开陵安?”前尘旧世(三)织愉一愣:“什么?”谢无镜:“以你所言,以我之见,太子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就算你嫁人,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倘若他以你父母威胁,你当如何?”织愉面露难色。若是如此,她唯有顺从。谢无镜:“太子同我说,你和他有六年情意。无论你怎么看待他,在他心里,这六年的分量很重。你若想彻底摆脱太子,让你父母也安然无恙,一直装病不是办法,唯有世上再无李织愉,太子才会死心。”织愉讶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我改名换姓,离开陵安?”谢无镜颔首:“我会助你假死。”假死。这种事,织愉只在话本上见过。她有点兴奋,转念又有点踟蹰:“可是,我若假死离开,岂不是不能再见父母,还要在外吃苦?”她拧眉,一想到日后自己隐姓埋名、吃苦受累的画面,就觉得还不如嫁给太子呢。起码能享乐几年。谢无镜:“头两年或许受累些,待太子忘了你,你父母便可来见你。至于吃苦——只要你不想吃苦,也不会太苦。”
织愉琢磨着他话中意,眼眸一亮,抚掌笑起来:“对!我可以让我爹娘给我很多很多银子!等我假死之后,我就带着银子,去游山玩水几年。几年后太子忘了我,我还能与父母团聚。”织愉脸上霎时云开雾散,笑得眉眼弯弯:“这主意好,等我爹娘明日来接我,我就同他们说。”她幻想着日后美好的生活,倏而想起谢无镜方才说,让她同他一起离开,“对了,你为什么要离开?”谢无镜:“未来新帝不信道,拿我开刀是迟早的事。”织愉静了静,问他:“那你……是要还俗吗?”她的语气里,带上一丝不经意的紧张。她也不知,他还俗,她紧张什么。谢无镜:“去云游。”“哦。”织愉抿了抿唇,不再说话。须臾后,她又笑,“我们一起?”谢无镜颔首。织愉翘着嘴角,眉眼间又变得神气,催促谢无镜快去做饭。她跟在他身后,踏着刚刚暗下的夜色,与他走在明月下。翌日清晨,李老爷与李夫人乘马车上山。他们以织愉不得接触太多人气为由,没有让太子陪同。不过知道回去后,太子见她是迟早的事,因而面染愁容。李老爷敲开道观大门,见织愉已收拾好行李。他行礼,递上木盒给谢无镜,“这段时间有劳观主关照小女。这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收下。”谢无镜不客气,接过。能掂量得出来,沉甸甸的木盒里,装的都是金子。谢无镜颔首,开门见山地将昨日对织愉说的话,告知李老爷与李夫人。李老爷与李夫人闻言俱是惊怔,面面相觑,迟疑地看向织愉。织愉站在谢无镜身后对他们笑,眼眸亮晶晶的,满眼是对他们答应的期待。但李老爷与李夫人思忖再三,道:“还容我夫妻二人考虑考虑。”织愉不解:“考虑什么,没时间考虑……哎呀!”她话没说完,便被李夫人揪出来,拽到李老爷身后,嗔怪地对她使眼色。织愉看不懂,还欲说话。李老爷已对谢无镜道:“承蒙观主费心,我等告辞了。”谢无镜颔首,客气地欠身,眉眼间却有沉色。他拿出一瓶药递给李老爷:“七日后,我会离开陵安,从七里庄走。”届时他会在那儿等,若等不到,他会独自离开。李老爷会意,犹疑须臾,还是接下,以备不时之需。织愉不懂这分明是很好的计划,为何爹娘与小道长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这样奇怪。李夫人掐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说话。她委屈地扁着嘴,眼巴巴地瞅着谢无镜:“小道长,我……”李夫人轻喝:“什么小道长,是观主。”织愉别扭地道:“那……观主,我走了。七日后,你可不要失约。”李夫人无可奈何地瞪她一眼,与李老爷一左一右护着织愉离开。谢无镜站在门口目送。织愉越走越远。她爹娘同她低语了几句。她惊呼否认:“娘你在胡说什么,他是道士,看我和看木头没区别,我们是好友。”李夫人:“他到底与你年纪相仿,正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她好笑道:“你们之前怎么不这么说?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