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似强力的抽风机,不知从何处来,兀自在雪堆中掏出一场雪风暴。凌酒酒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这股力攫住,她像是一颗身不由己的尘粒被卷入另一个空间,整个身体如陷入沙地中失去重量,完全丧失反抗的能力。不远处响起项乾罗的无能狂吼。因过分娇小,他整个人像个被黑色襁褓裹住的张牙舞爪的熊孩子,被迫四脚朝天,凌空挥舞,不知道的还以为乌龟翻了车:“淦!这啥玩应!”却未料到,雪堆之中还有一人。他破布一般的竹青色门服破破烂烂,搭配一头干枯黑发,酷似龙卷风中不干不净的一根拖把成了精。辛扬本想趁机偷袭凌酒酒,却未料到这突然生出的变故,一双眼睛从等腰三角形变成了椭圆形,狂叫着被力道拖走。须臾,风雪停歇,凌酒酒、项乾罗和辛扬也消失在雪堆之中。一片刺目白光闪烁,再缓缓睁开眼时,眼前已经换了一番景色。凌酒酒是背朝下落地的,此时身下是绒绒的草株,身边是密密麻麻、及腰高的阔叶灌木,远处有参天的高树。此间一草一木,都是白色,凌酒酒一身黑袍身处其中,如混入珍珠的一块焦木,格外显眼。四下静得出奇,没有风声,也不见任何灵兽灵雀。凌酒酒只能听到自己因紧张而加重的喘息。她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发现旺崽还在呼呼大睡,这才松了口气。心中的疑惑几乎要漫出来——凶兽魔偶袭击大概是项乾罗设计的。但是,根据书中和原主的记忆,凌酒酒与魔域完全没有交集。那么,项乾罗如果是屠城真凶,他为什么一定要她性命?而且看项乾罗的反应,发生雪崩和被卷入此处诡异空间,并非出自他的安排。所以这是哪里?那股力量是什么?疑惑一层一层像是铰链把她困住,念及项乾罗和辛扬也在这方世界的某个角落,凌酒酒便觉有一把无形的利刃悬挂在脖子上。偏偏姬沉又不在身边。想到姬沉,凌酒酒心里有了些底气,忙从乾坤戒中掏出通讯玉碟。许是动作大了些,手腕的红线刮在一旁灌木竖起的干枝上。红线有琉璃城的术法庇佑,比一般的绳子坚韧许多,凌酒酒便没往心里去,用力一扯。蓦然,手腕一空。红线竟然像失去了法力,猝然断落。凌酒酒蹙眉,弯腰捡起红线,再看向玉碟,露出意料之中的失落表情——玉碟也无法点亮。凌酒酒尝试调动体内灵力,却发现丹田像是被人用石板盖住了一般,灵气丝毫都无法泄露出来;经脉如同缠上了无数牛筋绳子,略微发力便有钢丝嵌入柔嫩皮肉的隐隐痛感。她终于确认,在这里,灵气被压制,术法无法施展,修士等同于凡人。想必,修为越高的人,灵气周转浑然天成,灵力修为被压制的痛苦则更大。她虽是天生道胎,但尚未结丹,只有在催动术法时察觉异常,而对于项乾罗这样的大乘修士,一举一动无不是魔修道法昭昭,只是呼吸,恐怕都要忍受巨大的疼痛。这对她,倒算是好消息。凌酒酒正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突得,脑中响起传音:“老朋友,你终于来看我了。”那声音空灵高渺,如溪水过空谷,清流击青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涌来一般灌入耳朵,有着令人心绪平静的神奇力量。可是,言语吐字却有几分生疏,像是很久没说过话。凌酒酒冷不丁被吓得跳了起来,她四下环顾,却不见本尊,她只有尝试在脑海中对话,道:“阁下是谁?这里是哪里?”她想了想,自己从没有这样神秘难测的友人,忽然想到旺崽的霸气身世,便把软塌塌的小火兽拎出来,对着四面比划了比划,道:“阁下指的是旺崽吗?”那生涩的高远之音凝滞片刻,才自言自语道:“你有焚光兽,明明是你啊……你不记得了?怎么只有你自己来了?”凌酒酒越听越迷。这个声音的主人在哪里?它跟这处术法无用的世界有什么联系?是它将众人卷进来的吗?还有它怎么会认识自己?还有谁该进来吗?那声音还在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凌酒酒正想打断它问个明白打断,忽而听到远处传来窸窸窣窣,衣袍刮动枯枝的声音。凌酒酒心中警惕,她迅速把旺崽揉回怀里,不敢妄动,即刻蹲成蘑菇状,隐藏在灌木丛中。所幸这些灌木足够茂盛,能遮住她的黑色门服。那咕咕哝哝的声音也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怪道:“咦?这小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