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陈栖叶,想做一个真实的叙述者。陈栖叶睁开眼,抬头。高空的极光色泽黯淡,一如爱情从热烈纯粹归于生活的琐碎。为了避免情不自禁的自欺欺人,陈栖叶使用了另一种语言。截然不同的叙述架构将八年前的故事重建,他再也无法逃避现实的利弊衡量,风平浪静下皆是汹涌波涛。他和秦戈看的还是那部《倾国之恋》,另一条叙事线里的主人公念温莎公爵夫人的信。信里揭露了这段浪漫爱情背后的现实与龌龊。和公爵夫人的爱情更像是爱德华八世逃脱王室禁锢的借口,退位的国王永远是这段佳话的主角,而公爵夫人不仅为这段感情失去了名誉,牺牲了个性,还成了被世人曲解与唾骂的对象。她在信里写道:你无法想象,活在本世纪最伟大的爱情故事中有多么艰难。而现在,我还要与他生死相许,alwaysandalwasy(不能离弃,无处可逃)。陈栖叶一动不动枕在秦戈臂膀里,屏幕的散出的光芒将他和秦戈笼罩。他问道:这位温莎公爵夫人叫什么名字?秦戈答不上来。“倾国之恋”讲的是国王的浪漫,而不是一个普通女人的生活。陈栖叶没有追问。再开口,他很明确地和秦戈说“不”,他不想做。没有再找任何借口,他拒绝秦戈的靠近。秦戈的性子比以前沉了不止一点不点,撒娇像是上辈子干过的事,轻描淡写来了句“行吧”,躺在另一侧整个晚上都没翻身。他们都心知肚明对方肯定睡不着,但直到天际露白,他们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同床异梦居然来得那么快。陈栖叶都觉得奇怪,面对如此惨淡的生活,自己没有迸发出改变的激情和冲动。陈栖叶又一次送秦戈去机场。既然秦戈将自己排除在决策之外,他也没必要徒劳多语把两人之间的不平等摆在台面上。但他对秦戈的经济状态还是有些担忧,委婉地建议:“我下半个学期还有不少考试。”陈栖叶的意思是秦戈没必要来的那么频繁。秦戈侧脸看向别的地方,点了点头,再看回他后答非所问:“记得剪头发。”陈栖叶没躲避对方穿过自己发梢的手。两个星期后在同一个出口处接到秦戈,他的头发比上次见面还长了一些,略长的部分并不是很讲究的梳成一个小马尾,衬得原本文静内敛的气质多了分随意的自信。相处模式不像上回那么憋屈。两人有说有笑的,回家后还因着什么玩笑话打闹,秦戈借着身型优势骑在陈栖叶腰胯的部位,将人压在沙发上。陈栖叶放弃抵抗,胸膛在剧烈运动后起伏。他的发绳也早在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乌黑柔软的细发散开,配上他渐渐淡去的微笑,微阖的双眸,像极了缓缓沉入水面的海妖。——陈栖叶随后浮出水面,给秦戈送上一个吻。哦,他们的爱情之火还未熄灭。陈栖叶不再觉得奇怪,生活里总要有人妥协牺牲的,只要秦戈一直是那个需要他仰视的小少爷,他甘愿做陪衬的那一个,而不是让秦戈低下头颅。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更契合的相处方式,他在那天晚上反而被秦戈拒绝了。两人明明面对面朝夕相处,心与心的距离并没有拉近分毫。于是轮到陈栖叶主动。2016年的最后一个星期,陈栖叶向学校请假,用做兼职赚的钱买好机票和生日礼物,在没告知秦戈的情况下来到杭城。他满心欢喜,以为秦戈会喜欢自己带来的惊喜。他忘了自己曾经说过,他们俩就没好好过过一次生日。杭城不再77杭城已经不再是他们熟悉的杭城陈栖叶问过秦戈,为什么每次都是秦戈来首都,而不是他去杭城。杭城是浙江的省会,他们都曾在杭城生活过,戚家人早为之所,在杭城限购前给秦戈置办了不少房产,按理说会比首都更让他们感到亲切,秦戈却揉揉陈栖叶的头发,说,杭城已经不再是那个我们熟悉的杭城了。陈栖叶原本并不能理解秦戈的感慨。自秦戈离开后,他在这座城市求学了近十年,并不觉得周遭的环境有多大的变化,他直到重新踏入这片土地,才恍如隔世般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生活三点一线,去过的地方无非是学校住处和车站,所以才没察觉到这座城市的地覆天翻。他坐机场大巴前往秦戈就读的校区,窗外的景象和记忆中出现了偏差——他印象里的杭城道路是宽阔的,行人和车辆全都悠哉游哉的,他今天才发现,杭城街道狭窄的不在少数。为了修地铁,原本可以通行的车道被高高的绿布围住。陈栖叶低头看手表,目光再掠向窗外,一只手不由自主贴在窗玻璃上,鼻间呼出的气息留在玻璃上模糊了行驶缓慢的车辆。现在是工作日的下班高峰期,但包围地铁施工场地的大绿布严重阻碍车辆通行,导致每一个交通灯都是一轮新的堵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