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戚渺渺全程坐副驾驶。高速路上她透过后视镜,看到秦戈坐姿不端歪歪斜斜地躺在如沙发般柔软的真皮椅上,不忘提醒道:“这车在校园外开开就好了。”“你妈说的对,”陆崇搭话,“上大学后正经点,别在同学面前露富,动不动就发几百块钱的红包。”“不是吧,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浮躁肤浅吗。”秦戈笑,跟陆崇又互相贬损了几句。只要不涉及到陈栖叶,他和陆崇还是能好好交流的。而陆崇近期的头等大事是和戚渺渺的婚礼,他的立场从始至终都围绕着戚渺渺,戚渺渺对儿子的恋情不予评价,他也选择暂时保持沉默。秦戈也有分寸,没冒冒失失地和两位大人抗衡,要求他们在短时间内再度让步。不管里子下的暗流多么汹涌,他们至少维持住了面子上的体面平和。当戚渺渺无所事事地确认婚庆团队发给他的客人入座安排,她还跟陆崇商量:“要不,还是给陈望留个位置吧。”他们此刻已经入住秦戈就读校区的学术交流中心。这个校区距离市中心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平日里,课程安排紧凑的老师大多会选择在交流中心住一晚,现在正值入校季,交流中心就对送学生报道的家长开放,陆崇和戚渺渺订了一间大床房,秦戈住在隔壁。陆崇刚打开行李箱的手一顿。还是蹲着的姿势,他仰头看向戚渺渺:“你不是联系不上他吗?”“万一他又回来了呢。”戚渺渺抱着一丝希望,“再说了,他儿子还在和和咱们儿子谈恋爱呢。”陆崇重新将行李箱盖上,和戚渺渺一起坐在柔软的大床床沿。房间的窗帘紧闭,头顶的复古灯展散发出的暖黄的光笼在戚渺渺身上,给她妆容精致的脸增添了一丝脆弱的美感。“他们俩不会有结果的。”陆崇抬手,轻轻给戚渺渺揉肩,“爸妈就这一个外孙,就算你同意,他们也不会答应。”陆崇毕竟是商人,能一针见血看清局势。戚渺渺父母那一代人再开放也是传统的。且不去考虑门当户对,陈栖叶不可能给秦戈生孩子,他们的关系就绝不可能收到家族的祝福。“可我们好像从没诧异过,小戈为什么突然喜欢上同性。”戚渺渺反过来拍拍陆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这个巨变的时代终究是曲折前进的,老一辈认为无法孕育新生命的爱情是无用的,新一代人偏偏追求无用中的纯粹。陆崇注视着戚渺渺舟车劳顿后有些憔悴的神色,再环视四周,目光从这所大学的校徽重新回到戚渺渺身上,担心道:“你还好吧。”戚渺渺知道陆崇是怕自己触景生情。秦思源去世前的十几年来一直在这个校区授课,每个星期的星期三晚都要在这个学术交流中心住一宿,这个房间很有可能是秦思源曾经住过的。“你可别忘了,秦戈的志愿还是我改的。”戚渺渺今天穿着的是量身定做的旗袍,她把陆崇的手握住,隔着丝绸布料放在自己腿上,又说,如果我们再生一个,那么秦戈的外公外婆未必会苛责他的选择。戚渺渺声调平常。陆崇诧然到失神,咚咚的敲门声和溢于言表的幸福感一起到来,使得他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起身走到门前。陆崇开门,门外的秦戈扬扬刚领到的校园卡。他刚去了趟寝室,很快和室友打成一片,约定一起去食堂吃晚饭。来送室友们入学的家长也还没离去,秦戈来是想把自己家人加入,陆崇却说他要请所有人吃一顿好的,今天晚上他请客。“你、是谁在车上叮嘱我不能发红包的啊?”秦戈上下打量陆崇,不明所以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高兴,但他确实高兴到忘乎所以。“你们去吧。我累了,想先休息会儿。”戚渺渺走进卫生间,关上门,慢慢卸下耳坠和项链。秦戈怕戚渺渺一个人无聊,就把自己的校园卡放在床前的办公桌上,和陆崇一起离开。房间里于是只剩下了戚渺渺一个人。待她做完夜间的梳洗重回卧室,慢慢悠悠走到窗前将帘幕拉开,位于郊区的校园漆黑一片,唯有交流中心正对面的图书馆灯火通明。戚渺渺半倚着窗台,对眼前这座图书馆并不陌生。当她还是个学生,图书馆是她和秦思源最常去的幽会场所,一个站在书架这头,一个站在书架另一头,谁的手里都捧着一本书,谁的双眼都心猿意马的往对方身上瞟去。物是人非。尽管结局不尽如人意,戚渺渺回忆起自己的大学时光,与秦思源共度相处的朝夕依旧是美好的。如今她的儿子也来到这里。当其他母亲用为孩子好的名义为后代规划利益最大化的未来,她更在乎秦戈是否享受当下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