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一夜逢春。就像陈望允诺的,当他在男孩年轻的肉体上驰骋,他当真回到了从前。某种程度上他弥补了多年以来的缺憾,他终于不用再面对无感的女人、世俗的偏见和压抑,而是在男孩的青春里修改自己早已逝去的青春。他把男孩带回了家。作为一个数学老师,他精于计算,但这个男孩的出现实属意料之外,他食髓知味,也将书房那日后的苦闷烦恼全都抛之脑后,宛若重生成为新人。说来惭愧,他都是四十多有孩子又离过婚的人了,他对男孩细心体贴地如同第一次恋爱,不止一次地在事后劝说道:“别再干那一行了,我资助你重新回校读书。”“到时候我教你数学,我做你的老师。”皮肉生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赵云和真心实意想把这个男孩拉上岸。怀里的男孩答应没有犹豫,好像两人的关系超越了肉体关系,他对这个时而沉稳时而阴郁的大叔也有客人之外的情愫。这种假象持续到赵云和某日夜里回家。他买了男孩爱吃的夜宵,镜片后面的一双眼柔和闪亮,显得空无一人的公寓更为清冷死寂。公寓里也毫无男孩生活过的痕迹。赵云和急忙给男孩打电话,拨了好几个,对方才不耐烦地接听。赵云和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他理所应当道:“你就给了我半个月的钱。”赵云和一滞,才想起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我们、我们都说好了,你忘了?!”赵云和语无伦次,男孩明明答应过他从良回校,而不是再干这一行”“大叔,这年头笑贫不笑娼。你这半个月给我的钱够你半年的工资了吧。”男孩嗤笑。在他的认知里,不管是在写字楼找份普通工作还是在会所做鸭,本质都是出卖,他宁愿选给钱多的。他现在完全是另一副嘴脸,毫无包养期间的驯顺乖巧。赵云和在电话挂断后才幡然醒悟这个男孩为什么那么贵,又有那么多客人觉得物超所值,因为他就像面镜子,窥探出客人的诉求后再演绎得淋漓尽致。赵云和渴望一个年轻灵魂给予慰藉,他在赵云和面前就天真无辜;下一个客人需要容器承载自己见不得光的欲望,他就会献祭般奉上无暇的躯体。赵云和给了男孩深情,那本应该是人之所以为人最宝贵的证明,男孩买椟还珠,愿意取走的唯有金钱。老树再次枯败,赵云和如无家可归的游魂在其他人身上挥霍光华,他在奄奄一息之际又想到了陈栖叶。在这之前他经历了漫长的虚无,一则登报的新闻更是驱使他结束自己这荒诞无人问津的生命。那是则公告,海警在潭州沿岸打捞出一具男性尸体,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但携带着一份残损的血液鉴定报告。该男子锁骨下方有一处刺伤,但并不致命,所以警方初步鉴定该男子死于自杀。而如果他不用这种方式结束生命,潜伏的病毒绝不会让他走得更体面。赵云和反反复复念这段报告,肯定死者就是陈望。报纸上并没有照片,以陈望的性子也做不出跳海自杀这么消极的事,但陈望确实失踪了。陈望还和数不清的人发生过关系,又玩得那么野,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赵云和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就是先入为主地认定,渐渐有了新的计划。他重新开始跟踪陈栖叶,拍到了一些他和秦戈举止亲密的照片,包括秦戈把手伸进他校服的。然后他在高考的第二天堂堂正正地走进宿舍楼,绝大多数学生在这两天都回家不住校,那个寝室里只有陈栖叶和与之形影不离的秦戈。他并不打算支开这两个少年,陈栖叶在看到那些照片后或许还能冷静,但秦戈肯定会生出杀意——每次看向自己,秦戈的眼神里都有刀子,他今天晚上亲自给秦戈这个机会。他告诉楼妈自己是陈栖叶的父亲,楼妈对她毫不生疑,将寝室钥匙交给了他。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进入曾经日思夜想的地方,只不过这次,他不再浅显地只求占有,而是把更多人都拉下来陪他。他在陈栖叶逃跑前将打印好的照片一张一张冲门口的人飞过去。相片像纸飞机那样跌落在地面上,有些反面朝上,更多的是正面,定格了陈栖叶和秦戈的笑,两人举止亲密得不像同性朋友,而是同性恋人。陈栖叶在看到一张秦戈手并不安生的照片后闭上了眼。秦戈每次动手动脚前都跟自己打保票不会有人看见,但他们还是没能逃过隐藏于黑暗中伺机而动的眼。“这些照片要是被他家人看见了怎么办?”赵云和进校门时刚好碰到秦戈和一帮人出去,他鸭舌帽压得很低,所以秦戈没发现,“他考得不错吧,所以明天还有考试也敢和朋友出去玩,那等高考成绩公布了,这些照片要是贴到光荣榜他的名字旁,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