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浪漫的伦敦午后,一个身材高大的英俊男人在林荫道上拔足狂奔。他奔跑起来像一阵疾驰的风,额前的碎发被吹得撩起又放下,在光洁的额头上交叠错乱成一团,身后的风将落叶高高卷起又轻轻放下,在地面洒下大片金黄。他踏着风,淌着汗,西装领带起了皱,像夸父一样追赶他的太阳。在餐厅的最后一秒牧鸿舟忽然彻悟,他过去自以为是的包容对钟意而言意味着冷漠,冷漠意味着不爱,最终让她遍体鳞伤。而他如今抱着侥幸的关怀同时让两个人受伤,他患得患失,钟意失望透顶。他不能再让她失望。牧鸿舟在快要追上钟意时不顾形象地喊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丝毫不在意旁人好奇的打量。钟意恍惚回头,撞见牧鸿舟前所未有的炙热眼神。他的眼眸深不见底,里面唯一倒映着的是她单薄而无措的身影。湿润的春末,玫瑰在枝头含苞待放,人来人往的街道,温度攀升的呼喊,热忱急切的追赶。天空的颜色忽然变得很刺眼,钟意眼球酸胀,几乎要被灼伤。“小意。”牧鸿舟跑到她面前,像遭了难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家,他不停地喘着气,对她解释:“我不是故意不,我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怕你知道了那是我之后又把我拉黑,那样我和你的最后一点联系都没有了。”钟意愣了几秒,把他的话消化理解一番,点头:“嗯,很合理的解释。”她对上牧鸿舟骤然亮起的眼神:“这一次的理由我接受了,那么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牧鸿舟怔住。“谈恋爱不是写代码,出了bug把漏洞补上就一切完好如初甚至性能更佳,如果爱情都要靠逻辑的话,我们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在一起。”牧鸿舟慌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怕我?”钟意喘了口气,“你看看你每次给出的理由牧鸿舟,我有什么好怕的呢?”她的声音小下去,似是自言自语地:“一直在害怕的明明是我啊。”这段关系中看似钟意站在高处睥睨大方,其实她早就将主导权放到了牧鸿舟的手中。而牧鸿舟被钟意这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蒙蔽了双眼,手握罗盘却不敢朝着星辰大海进发,他习惯了默默的付出,被动的接受,他不知道钟意的安全感匮乏到极点。她要的是明确的爱,直接的告白,真诚的喜欢,阳光底下的坦荡,大声无愧地“早上好”。“你还是不懂,”钟意摇头,很轻地叹气,“小朋友真是,什么都不懂。”她以前也偶尔会开玩笑地叫他小朋友,但显然和这句话不是一个意思。她以为可以依靠的大树给不了她需要的保护。他懂,牧鸿舟想说他懂了,可是钟意的计程车到了,她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坐进去,车窗快速升起,车子飞速驶离,没有给牧鸿舟留下一句话的时间。牧鸿舟靠在邮筒边,仿佛一场奔跑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钟意发红的眼眶,失望的眼神像一根根细长的针刺进他的身体,痛感绵延,大脑昏黑,他的世界瞬息颠倒。无论钟意在电话里对他说分手,还是当着他的面坐计程车离开,都像是从牧鸿舟的身体里活活拔掉一根肋骨,那比疼更疼。-当天晚上牧鸿舟如期启程回国,教授带着几个学生将他们送至机场,来的人里没有钟意。教授不知他和钟意之间曾经或现在发生了什么,大约是不太美妙的回忆。他没有多问,只是用很遗憾的眼神和他告别,并表示欢迎再来。牧鸿舟苦笑着说好。夜一点一点黑下去,飞往s市的飞机从远处的草坪滑过来,机翼雪白,锋利如刃,隔着空气割在他的身上。要走了。一切都要结束了。牧鸿舟的心里忽然涌上浓浓的不甘。他从钟意那里拿到一份不及格的成绩单,他犯了那么多错误还没有订正,他不可以走,钟意也不可以走。钟意没有他想的那样坚强,他也没有钟意认为的那么聪明。他就是一个笨蛋,犯了错误,把她伤得很深,但他不是冥顽不灵的死木头,只要钟意不满意的他都可以改,他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他们都还年轻,他们明明都还爱着彼此。不可以就这么结束。钟意觉得家里的狗越来越烦了,她在它头上捶了一下:“叫唤什么?这么喜欢他,你干脆跟着他走好不好啊,你是狗狗还是白眼狼呀?”它叼着玩具跑开了,钟意乐得清闲,坐在餐桌前津津有味地吃烤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