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宣榕一身素白纱裙,发无配饰,她拢袖静立,眉裁翠羽,清雅宁静,但眉间有?一抹淡淡的惆怅,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另一副棺椁呢?”
谢旻抬手一指东边,那是昭狱的方向:“‘顾楠’协同作乱,又?无官爵傍身,没有?资格被入殓安置。估计那具尸体会被拖去乱葬岗。”
他沉默片刻:“他们到底从哪里寻的替代死尸。一点也不?像她。她去了哪里?”
宣榕也不?知道。她有?方向猜测,但怕说出来误人子弟,便道:“你要不?去问问舅舅?”
“算了。”谢旻抬手抚过腰间纹龙玉佩,嘲讽一笑,“我先回宫了,若有?任何?人手差遣需要,姐你尽管……”
宣榕却忽然道:“阿旻,我有?事和你商量。”
“你说。”
宣榕将?视线落在了谢旻身后的随侍身上?。谢旻摆了摆手。她又?将?看向容松容渡,于是这二人也躬身退了出殿。
护国寺这间偏殿寂静无比。
宣榕嗓音极轻:“我有?一个想法。律法改制困顿于世家不?肯退步,但十六家族其?实对你都算亲切,若是有?人以更激烈强硬地态度切入……”
她缓缓开口,其?中谢旻数次想要打断,被她抬手制止,等到她全部?说完,谢旻才不?敢置信地倒吸一口冷气:“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与你反目成仇,和你决裂?”
宣榕用很轻柔的声音道:“我知道你不?会。所以,我可?以相信你吗,阿旻?”
她那双眼仿佛看透过去和以后。
谢旻一时怔愣。是,总角之谊,相伴长大。若无权势相挟,人人都能做到感情甚笃,但这世上?不?仅仅只有?感情。
前朝曾有?开国帝君,未想称帝,但手下奉来龙袍,让他黄袍加身。
只有?这样,手底下人才能有?更光明?正大的理由,封官加爵,封侯拜相,一同跃上?新的台阶。
这些勾心斗角,这些身不?由己。
没有?人比自幼生活在望都权力中心的他们更清楚。
谢旻突然闷笑起来,笑容极为沉闷,他不?顾腹部?伤口的疼痛,缓缓道:“当然可?以。可?是这样,表姐,你至少有?好几年会在尘网之中,不?得自由了。”
宣榕垂眸看向沉重摆放的棺椁。
又?看向殿外绿意漫过的梢头。
她无奈低笑:“心在樊笼,人生何?处自由。”
而若心在凡间山河,人生何?处不?自由。
四月小雨淅淅沥沥,川蜀泥泞难行。
这支送葬队伍只有?十余人,护送一尊棺椁西行,一路入了绵延的山脉。远处猿猴长啸,悬崖峭壁,近处的官道也有?不?少碎石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