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文殊吐出两个字:“青崖。”“我知道你要对青崖负责,青崖最重要。我这两天要做的事,无法解释原由。但我以人格,不,我没什么人格,以千渠富饶的土地保证,不会损害你们书院。你带的那几个崽子,我会看好他们。”“不必发如此毒誓。”子夜文殊眼神微动。要千渠的地,比要宋潜机的命还要命。“换衣服。”子夜文殊从储物袋扔出一件防御法袍。宋潜机的外袍之前被不尽火烤过,本就狼狈不堪,这次回来几乎碎成破布。宋潜机扬手接过,忽然觉得眼熟。上辈子也在这地方,他给自己接了骨,刚包扎完,勉强止住血,便赤着上身打坐休息,只披一件松垮外衣。子夜文殊扔给他一件防御法袍。宋潜机没接,只取笑他:“你们大门派弟子,出一趟远门,储物袋里先装二十套衣服?衣服没装够就不出门?”“换上。”宋潜机不耐烦:“我一直这样!”“有女修在此。”子夜文殊说。衣衫不整是对女修的失礼冒犯。但宋潜机浑身都疼,懒得理会:“不是吧,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宋潜机觉得自己跟子夜文殊天生八字不合。这人性格又冷又硬,不会说一句好话,做事却婆婆妈妈,一堆规矩。“换。”子夜文殊又催。宋潜机冷笑:“换你个头!我们散修泥腿子,不像你们贵族大老爷。我希望你死的时候也死得规规矩矩。”“换上。”子夜文殊的声音又响起。宋潜机接过外袍,回神:“知道了……多谢。”是什么人前世承担宋潜机怒火,被他一剑劈成两半的黑色法袍,这辈子整整齐齐的穿在他身上。子夜文殊也同意了他接管冰洞的要求。他们没有再争执不休,说尽狠话。箐斋、梓墨守在出口,忐忑地等了半晌,没听到打斗动静。乍见一道漆黑人影走出来,箐斋正要喊“院监师兄”,却一时哑然。梓墨愕然:“宋、宋道友,你怎么穿着师兄的法袍?”宋潜机没答:“走吧,带我见见这里的道友们。”同样的刀,同样的黑衣,宋寻扮上就不像正经人。梓墨盯着黑色背影忿忿不平:“他怎么好意思,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箐斋传音道:“像不像不重要,起码他没有用冰叶草毒杀师兄。”梓墨崩溃:“你认真的?这就算优点了?!”其他青崖书生追上前:“宋道友,等等,不能轻易进——”他们稍不留神,宋潜机已经走入散修聚集的冰洞。子夜文殊的冰室四面如镜,空无一物。而这里铺着三层隔寒妖兽皮,挂着风干的妖兽肉,报废的法器、阵材、剔下的妖兽骨骼杂乱地扔在角落,像座垃圾堆。一群散修三十余人,七倒八歪地坐在污脏兽皮上,一边仰头灌酒,一边操着粗话笑骂。坐在最中间的大汉壮如小山,打着赤膊,拿匕首切下兽肉,用刀尖挑着直接吃进嘴里。他忽而抬头,朗声大笑:“哈,还没去拜会宋道友,道友先自己来了!”“阎帮主。”宋潜机开口。“你认得我?听过我的名号?是了,咱们都是散修!”那大汉起身迎上前,像一座肉山拔地而起,不得不微微低头,才不至于撞碎洞顶。笑闹声登时一静,其他人纷纷站起,三十多双眼睛炯炯盯着宋潜机。这间冰洞通风不良,加之不注意清洁,污浊血腥气和浓烈酒味混在一起,很是难闻。追在宋潜机身后的青崖书生闻见腥臭味道,听见不堪入耳的粗话,再望一眼洞内“群魔乱舞”,宋寻“同流合污”,立刻拧起眉头皱起鼻子:“咱们就不进去了吧。”洞内散修瞥了眼他们,冷笑不止。方才出去探信的散修见这宋寻孤身入虎穴,且态度温和,登觉扬眉吐气:“宋道友亲自来咱们这里,不怕脏了你借的雪刃刀?”又有人道:“阎帮主,人家来都来了,不如让他把宝刀借给我们看看。”他说话时,其余散修脚步移动,不动声色摆开阵仗,防备来客发怒暴起。“说得是,咱们可从没仔细看过这刀。”被称作阎帮主的大汉猛然出手,五指如钩抓向刀柄。宋潜机似早有预料,忽一扬手,快他一步将黑刀随手掷出。他笑道:“这宝刀拿在我手中,刀不出鞘,只作装饰之用。各位要看便看吧。”“咄!”冰屑簌簌震落,打了众人满头。宽厚的刀柄完全凿进冰壁,只一截刀鞘留在外面。众人目光微变,阵型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