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撩开车帘,扶下四位老人:“这是我爹娘,还有家里的管家和厨娘,以后就住在天城了。爹、娘,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众人热情招呼,紧张气氛瞬间消弭。孟河泽家人下车时神色稍显不安,站在儿子身后:“争先,这就是千渠郡呀,你说的那宋师兄在何处?”“宋师兄在天城仙官府。”四人被众人围着一通问候,顿觉这些仙长、仙师与凡人无异,不像从前见过的高高在上,渐渐放松下来。孟家上下几十口,是青鹿郡数得上的大户。当年华微宗来收外门弟子,孟夫人本不想让孟河泽去“测灵根”。谁知孟河泽翻墙偷跑,自己报名,一测即中。全城轰动,皆道孟家有子,名河泽字争先,人中龙凤,要去修那“长生不老、移山填海”的大本事了。孟家连摆三条流水席,排场煊赫。唯有孟夫人问收徒长老:“仙师大人,我儿入得仙门后,可还能回家小住几日?”长老严厉警告:“仙凡有别,若是斩不断俗缘,只会耽误他仙途!莫再妄想!”孟老爷安慰夫人:“争先这孩子,自幼聪慧。以前遇到游历的法师,赠他一串灵玉念珠,也说他有慧根,可见他命里注定要与凡人不同!”话虽如此,仍眼含泪光。孟河泽临走前神采飞扬:“管他什么仙凡有别,等我入了内门,成了真正的仙师,就衣锦还乡!”收徒长老眼神冷漠:“修仙之后,你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孟河泽这次还乡,出乎孟家意料。孟老爷、孟夫人见到儿子喜极而泣,管家与厨娘是夫妻,膝下无子,大半辈子呆在孟家,也将孟河泽当儿子一般。四人收拾东西,无论何处都愿去。其他堂兄堂弟、丫鬟侍从故土难离,畏惧变故。孟老爷也不勉强,出手大方地分了家。新来的外门弟子眼眶微红,小声抽泣。周小芸担心道:“可是路上受了苦?我懂些医术,谁身上有伤,就来让我看看。”弟子们摇头:“再苦也过来了。到了千渠,就不怕了。”有人道:“是见孟师兄有爹娘相伴,令人一时想家。”“这有何难?”周小芸笑道:“宋师兄先前说过,谁家里还有亲人在世,都可以接来千渠。全凭自愿。”小弟子却犹豫:“可宗门长老说,若要求仙,先斩尘缘。”周小芸不屑道:“我们宋院门下弟子,不搞那一套。那些出身修真家族的修士,自小在家中修行,后来离家拜师,师父也没让他们‘斩尘缘’。一族数百人、甚至上千人,没听说谁修为高了,就与谁断绝关系,反倒互相提携,资源共用。”“却对凡人出身的外门弟子说‘斩尘缘、成大道’、‘宗门就是唯一归宿’,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只因为他们的亲属是修士,我们的亲属是凡人?”新来的外门弟子阵阵抽气,惊讶不已。有人道:“师姐这话,倒是从来没听过。但细想确实有理。”周小芸笑道:“进了千渠,以前没听过的多着呢。”纪辰悄声嘱咐徐看山等人:“这里辛苦你们,我得去找卫兄报声信,让他先躲躲。”孟河泽威望高,卫总管人缘好,两人平时却不对付。“你快去吧,我们这边也盯紧孟师兄。”纪辰连夜寻卫平,想象自己是重任在肩,维护千渠团结稳定的英雄。卫平很好找,不在宋院,就在各处边防、神庙大牢等处。因为要安排统筹,总有人见过忙碌的卫总管。今夜出人意料,好像卫平凭空消失了,传讯符也不回。“不是去宋院做夜宵了吗?”“不是去毒瘴林那边了吗?”“不在神庙大牢吗?”纪辰四处查问,却只得到一声声反问。当他站在天城大街,面对苍茫夜色拿出阵盘时,心里滋味莫名。“追查敌人下落,才会动用阵法啊,卫兄,得罪了……”卫平今夜不正常,绝对有事瞒他!……孟河泽安顿好家人,像小时候一样翻墙而出。仙官府、宋院的阵法不防他,他随时可以推门进去。朱门还是从前的朱门,宋院还是熟悉的宋院。月色如昨,去时梅花未开,归时梅香满园。孟河泽的喜色还未上眉梢,忽听一阵歌声随夜风、梅香飘来。完全陌生的气息令他皱眉。院里石桌点着灯,冬夜里火光幽幽。那人披着百花锦簇的外袍,竟坐在宋潜机的摇椅上,靠着宋潜机的靠枕,腿上还蜷缩着一只瘦弱小猫。他闭着眼、翘着腿,一根指头轻点扶手,似打节拍,悠悠哼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