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能怪别人,要怪也只能怪太子,他如果出手阻止一下,公孙三娘不会死,长公主也不会死,卫家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卫子夫不怪卫风,可是她又不得不为儿子考虑,她一直想找机会和卫风谈谈,想着重新拉回卫风的心,让他再次成为太子的助力,他现在虽然不是大将军,可是在天子面前却也是颇有份量。今天卫风出乎意料的来看她,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她要紧紧的抓住这次机会。“风儿,姑母问你一句话。”卫子夫眼巴巴地看着卫风。卫风点了点头:“姑母,你说。”“你恨太子吗?”卫子夫紧张的看着卫风地眼睛,生怕卫风点头。卫风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垂着眼睛想了想,看了一眼四周,卫子夫随即明白了:“你放心,我这里除了倚华,没有外人。”卫风叹息了一声,迎着卫子夫的目光:“姑母,要说不恨太子,确实是句假话。”卫子夫地目光黯淡了下来,她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可是真从卫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还觉得很失望。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情绪十分低落:“我知道,我知道太子这次做得不对,可是……”卫风握着卫子夫的手,又接着说:“可是,姑母,我现在不恨他了。”“风儿,你……”卫子夫惊喜的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卫风。卫风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太子有太子的难处,再说了,这件事确实也是我自己鲁莽引起的得太子。如果不是我闯狱杀人,而是直接进宫去求|会闹得这一步,阿母也不会死。”他说着,眼中的泪不由主的流了出来,这几个月来,他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在别人面前也能露出笑容了,可是在卫子夫面前,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你能这么想,实在不易。”卫子夫抚着卫风脸上的泪,“不管怎么说,太子也有卫家的血脉,他还是向着卫家的,可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他实在没有什么能力。”“我知道。”卫风点点头。“既然你都知道,你怎么还……”卫子夫不解的看着卫风。卫风没有犹豫,他今天到椒房殿来虽然只是意外,但在来地路上,他就想好了要说的话。他明白这里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如实的传到太子的耳朵里,而卫子夫显然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传话对象。“姑母,你知道太子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被一个权臣……”他指了指外面,卫子夫虽然不出殿,可是不代表她对江充在未央宫里做的事一无所知:“被一个权臣欺负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他当了三十年的太子,反而被陛下冷落了?”“为什么?”卫子夫显然对政治没有什么天赋,虽然在宫里呆了近五十年,权谋还是一片空白,对卫风这个问题,她只有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却说不上子丑寅卯来。“他太手软了。”卫风虽然想到卫子夫比较老实,可是没想到老实到这个地步,五十年啊,就算再没有天赋,也该有些意识了。唉,真是个可怜的人,太子那么无能,可能就是遗传了她。“手软?”卫子夫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她茫然地点着头,却又不明所以。“陛下是什么样地人?”卫风只好放弃了点到为止的想法,转而耐心开导她,“陛下也能忍,他十六岁登基,先有太皇太后,后有皇太后,他都忍了,可是,他不仅能忍,更有强硬的一面,窦家,田家,包括我卫家,那么多的名臣,哪一个是他的对手?只要触犯到他地权威的,格杀无论。他这一生诛杀过地能人有多少?可是又有哪一朝、哪一代出现过陛下这样的盛世?高祖皇帝那么厉害,被匈奴人围在白登城七天七夜,可是陛下呢?十几年的时间打得匈奴人鬼哭狼嚎?他的手段,又岂只是忍可言的?”卫子夫有些明白了,她用手指指点着卫风:“你是说,太子不够强硬,所以陛下不喜欢他?”“是啊。”卫风轻轻的一拍手:“姑母你想啊,陛下北击匈奴,南击百越,东击朝鲜,西通西域,打下了如此辽阔地江山,他当然希望他的后继之君能够象他一样威镇天下,当然希望我大汉能象现在一样万国来朝,足迹踏向更辽阔地疆土。可是太子面对一个江充就缩手缩脚,他能喜欢吗?江充是什么?江充是陛下的一条狗!再有用地狗,能和儿子相比吗?”“这……”卫子夫稀疏气的眉毛耸动着,觉得卫风似乎有些道理,太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陛下生疏地,好象就是这个江充来了之后,他没收了太子的车马,太子却向他陪罪,最后还一点用也没有。“你看我,闯了廷尉狱,活撕了江安,陛下杀我了吗?没有。”卫风进一步的举例说明:“为什么?真是因为阿母去求陛下吗?当然有这方面的因素,可是这只是一方面。陛下是什么人?当年修成君临死前,预先给她的儿子修成仲子留下了赎命钱,并且亲口取得了陛下的允诺,但是当修成仲子犯法的时候,陛下是怎么做的?照杀不误。陛下就不是那种注重亲情的人,他只看值与不值,江安是什么?他是小狗,我杀他,陛下当时会生气,可是迟早会放了我,阿母是关心则乱,要不然……”卫风抹了抹泪,又接着说:“对于陛下来说,江充和江安差不多,不过是大狗和小狗的区别,江充再能耐,他还能比得上丞相?陛下手上死过多少丞相?可是我和太子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呢?我再受宠,只是个外甥,太子那可是他的储君。如果太子当机立断,斩杀了江充,陛下会怎么样?大不了一时震怒,等他气消了,他反而会觉得太子果决能断,就算杀错了,也没关系,陛下杀错的人还少吗?”“你是说太子应该杀了江充?”卫子夫吃了一惊,觉得卫风这个说法有些太出人意料了。“二十年前就该如此。”卫风点点头:“前段时间我去赵国出使,带回一个足以致江充于死地的消息,还有能一举掰倒杜家的事,可是太子优柔寡断,一心想着先度过这段时间,没有动手。可是他想等,江充不能等,现在江充已经逼到门前了,他还在等。你说陛下会怎么想?陛下是那种被人逼到门前,还忍气吞声的人吗?他会喜欢这样的太子来继承他的万里河山?”正文钩弋宫二更。———————“你这么说,确有几分道理。”卫子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听卫风这么一说,她也觉得太子有些手太软了,可是她转今一想,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了,现在最关键的是太子能不能再挽回陛下的欢心。陛下快七十了,身体又不好,谁知道他哪一天就驾崩?她满心欢喜的看着卫风,越看越觉得这个侄子说得有理,或许他还有办法。“不过,现在又当如何?现在杀江充还来得及吗?”卫风没有说话,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剩下的就要太子自己去猜了,自己如果怂恿太子杀江充,万一到时候被太子那个傻蛋给咬住,岂不是冤枉之极?他苦笑着看着卫子夫:“姑母,杀不杀江充并不是最终问题,关键是太子自己要有决断,如果他还想登上那个位置的话,就不能什么事都听别人的。”卫子夫默然的点了点头,太子既然还想取得天子的欢心,还想做天子,他就要自己做出决定,而不是什么都听人的,那样就算这次能杀了江充,也未必能得到天子的认可,反而会让天子觉得他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是别人手中的权柄,强悍的天子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的后继之君。“我明白了。”卫子夫微微颌首,却没有松开卫风:“风儿,我再问你一件事,你真不恨太子了吗?”卫风苦笑:“姑母,我就算是恨他,又有什么办法?阿翁去了十几年了,阿母也走了,我现在除了陛下这个舅舅,就剩下你这个姑母了,我可以不理太子,可是我能不认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