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男人靠着坐在雪地里,因伤口疼痛而紊乱地喘息着,苍白薄唇微微张开。玄色披风染上鲜血却瞧不出分毫,细细的雪花儿落在寒冰铠甲上翻出了一丝丝泠泠色调。
他仰头靠在树干上,战场凌厉的眉宇此时似乎柔和了下来,低缓地睁开了墨黑的眸,一缕黑发缠绕在在冷汗浸湿鬓前。
他望着树上的我,“为什么救我?”声音和这漫天大雪一样凉。
“我是你的小娘子,为什么不救你?”我将腿晃呀晃呀的。
大国皇帝好生厉害,不知做了如何交涉,最后一场战役竟使一方深山小邻国动用了当地秘法灭了军队,九璃寒天阵,入阵法者血液结冰,动弹不得被风雪幻化的幻影死士瞬杀而死,多少年未见了,这阵法布得大现在都未出于其范围,过会儿定是要拜拜那位施法者的。
“人家用了奇术,你自然会败,不要乱想。”这孩子从小到大自尊心强的很。
他闭上眼睛沉默了,惨白的脸色,胸口微微起伏。
半晌,他冷冷道:“不需要你来救。”
我一来就将他从战场尸堆里拖出来,又是治伤又是渡气,我容易么我,这倒可好,他醒了到来埋怨我了,埋怨我为什么不让他和军队一起死?开玩笑,他现在死了昭锦公主到哪儿找情郎去。
“哎呦,要不然你再回那个战场上躺着去?趁早,趁你现在还没热乎。”
他一张白脸渐渐阴了。
我咯咯笑起来,跳下树往苍音身后望了一眼,“这已经是阵法边缘了,你可要抓紧点我。”
俯下身摸摸他的额头,还好,之前的一些小烧给退了。
苍音注视我,我见他这么专注看着我我便笑盈盈地望着他。
过了会儿他低声道:“牡丹。”
“嗯?”
“你说过,我会赢。”
“对。”
“……”
“还走得动路么,我背你。”我慢慢回答他,“呐,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总有一天会把胜利踩在脚下,可以不断望着远方,有着总会明亮起来的未来,况且你本就是会赢得这个人生。不像死去的人,他们永远活在回忆和过去,他们的未来只是奈何桥对面的森森血腥雾气,死去的人,爱呀恨呀什么的,都没有什么力气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些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他没说话了,只是看着我,黑色的瞳孔像隔了层雾气。
我生前未见过苍音穿铠甲的将士模样,如今虽落魄也饱了眼福,这算是了了自己一个生前一个心愿吧,我想。
破阵法时我花了点力气,身为阴差的自己出入法阵自然不成问题,只不过想要把肉身苍音带出去就不得不费些时辰了,苍音受伤不浅体力透支,我得速战速决。
施术者是个女人,穿着当地异域女子的艳丽服装,雪地里如同一朵盛开的花,眉目妖艳张扬很是美丽,猫眼石一样绿色的眸,不是中原人血统的异国风采,如同话折子和故事里记忆中那些女子一般。
她的身后是一片断崖,断崖下是她的的部落,高处她的编成麻花的棕发在翻飞。
她见到我时微微吃了一惊,“你……”又蹙了眉,目光挪向我搀扶着的苍音,一扫他的装束,“你可是珑国将军之子?”
“啊,是的。”我回答,苍音立即瞪过来,我耸耸肩,告诉她有什么关系,反正不管苍音是不是都得跟她打一场。
于是乎我就跟她打了一仗,她再怎样剽悍也只是个二十出头凡人,我再怎样不济也算上个七百年的阴差。
我本以为结果显而易见,那牡丹花灯笼内灼灼燃烧的火焰嘶嘶啦啦喷出火星子,地上藤蔓花朵蜿蜒开成一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异域女子淹没。
天空中风雪屏障瞬间化为虚无。
牡丹生性食人精血,我是阴差不可杀凡人乱了命途,见那一朵朵花盘开着肉刺啪啦粘附在女子身上一口咬下时,我抖抖灯笼将它扯了扯,留出了一些空隙,现在阵法这么容易解开了我也不用再将她怎样了,况且她那部落说不定救兵就快到了还是早收场将她打晕带苍音离开的好。
哪知她呻吟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在寒气中弥散,颤颤巍巍伸出了手,结了个法印,刹那间灵压波荡而出震出一圈血雾,天空狂风大作倒有些风云变幻的味道了。
我抬抬眼皮,八尺来高的猛兽一只,浑身白毛,寒气森森,獠牙怪尖利的。
大抵是这雪山上的神兽什么的,异域部落信仰不一,我也不知是哪一路神兽,面前这姑娘或许是那部落里圣女什么的,召唤了神兽,恐怕命不久矣。
神兽一阵咆哮,山体震动,我捂捂耳朵果断一记手刀劈晕了苍音,接下来内容少儿不宜我不想让他见到。
只听那女人颤抖着唇嘶哑着嗓子叫喊着:“我玛嘉绝对不可放你们回去!他——”她睁着黯淡下来的眸子几块地扫了一眼我架着的苍音说,“长老预言里说了……他不可以回中原——绝对要在这里要你们的性命!”
我看她那面容,是发自真心的悲痛和不甘。
解决神兽是比收了八十年的厉鬼还苦的差事。
将苍音安置在避风的一边,手中牡丹灯笼化成了斩魂剑,细细的雪光,漆黑的剑鞘,那剑柄上黑纹牡丹花栩栩如生,我一手执剑足尖点地凌空而起,绚丽花纹的衣裙由裙摆起那鲜艳的色泽燃烧蹁跹出大捧明丽的蝴蝶噗啦啦从裙上飞散,剑光直逼灵兽脑门。
再落地时,身上裙摆已是一身黑衣,我甩了甩剑,零落血珠入雪浸开梅花茱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