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往内张望,站在对面双手来回的绞。站在酒吧门口的人看见他,认出这是过去的常客,沈家少爷,朝人笑着点了点头。原本在纠结的沈星迟瞬间被这个微小的动作刺激,不再犹豫,昂首挺胸地往前走,进入酒吧。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小少爷感觉如同坠进个漆黑又陌生的世界,眼前光影缭绕,耳畔声音一次比一次刺耳,不认识的人群在舞池内贴合着音乐疯狂扭动,如似群魔乱舞。沈星迟走了几步,停在过道上,迟疑不前。太黑了,脚下看不清,既乱又杂,闹得他心慌,与往日安详平淡的生活天差地别,不由萌生出要回去的念头。这时,一位侍者发现他,主动走过来礼貌地向他弯腰:“沈先生,好久不见,是和叶先生一起吗?”沈星迟仓促点头,多亏灯光闪耀,旁人才看不到他苍白的脸色。侍者抬手:“这边请,我领您过去。”好不容易涌生出的退意被堵了回去,沈星迟只得首肯。这一路走得磕磕绊绊,前方的那位侍者仿佛成为唯一的依靠。来到座位,沈星迟摸着扶手,将自己埋进柔软的沙发内,企盼借此躲避喧闹的环境。领路的侍者:“沈先生,请问要喝点什么?”大脑简直一片空白,沈星迟想了半天,没说出一个,讪讪道:“有单子吗?”侍者明显怔了下。像沈星迟这样的常客,往日吃什么喝什么都是张口一来,比他们这些在酒吧工作的还懂,哪里需要对着单子挑选。侍者:“抱歉,我马上去拿。”侍者走后,沈星迟拿出手机,想分散下注意力,消解萦绕在周身的紧绷情绪。然而刚开机,消息快速连串地冒出。点来看,全是顾钧,微信有几条,问他在哪,还打了两个电话,未接。沈星迟霎时心乱,难道顾钧回家了?怀疑间,握住的手机重新响起来,小少爷被震得手一抖,手机掉到腿上,随后滚到沙发里。不用看都明了是谁打来的,沈星迟僵硬地扭过头,假装没看到。电话响了很久,才挂断,在等候的这短短时间里,他的每根神经皆被拉扯至高度绷直。小腿肚不停打颤,沈星迟伸手摸索着去找手机。侍者拿单子过来,打断小少爷的动作。探出去的手稍滞,沈星迟率先选择接单。眼神虚虚往上瞟了圈,单子上能喝的除了莫名其妙兑的饮料就是烈酒,没一样他能喝的。“小叶什么时候来?”沈星迟问道。侍者:“叶先生待会就到,麻烦您坐在这里等一会。”他不好说离约定时间尚远,沈星迟太早到了。沈星迟索然无味,合起单子递回去:“等他们来了我再点,你先下去吧。”古怪的感受愈来愈大,侍者接住,默默道:“要不要我给您端杯水?”沈星迟没拒绝,侍者去吧台要了杯柠檬水,送到他的桌子上后离开。趁人不在,小少爷偷偷摸摸地找手机。找到后,忽略顾钧的电话,倒发了条微信给程海,问他在干嘛。没有回复,乏味无比,拿起面前的柠檬水灌了半杯,强迫自己冷静。望向两旁空荡荡的座位,艰难抑下去的心绪顷刻如热油般翻滚起来。他如今根本没了心情,身体里宛若塞进根繁乱的麻绳,随时间越缠越紧,沉甸甸地压着,透不过气。满脑子除了顾钧就是顾钧,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层出不穷,却不直面接他的电话或看短信。胆小鬼。沈星迟来回变化坐姿,轰隆隆的音乐高悬在头顶,躲避不开,扰得他心烦意乱。记得刚从海岛跑出来时,同是和程海约在这家酒吧,然后被气势汹汹追来的顾钧逮个正着。恍惚中,沈星迟竟真看到顾钧从远处的层层黑暗中跳脱出来,杀气腾腾地朝他大步迈来。沈星迟惊得头皮发麻,嚯得从沙发上弹起来,惊魂甫定地一一辨认。面前仍旧是黑影成团,并没有顾钧的身影。程海那边终于回了,在路上,并问有什么事。沈星迟望见,没有半分欣喜,既惊又怕,却克制不住地想见顾钧。欲|望不住累加,堆得头脑快炸开。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终于,他没忍住,站起来拔腿往外走。青年速度飞快,好像要把所有东西抛之脑后,高分贝的音乐,光怪陆离的灯光,鬼气森森的人群,直到走出酒吧,对向广阔天地,胸腔内的憋闷得以重重呼出。背后和额头汗水狂冒,沈星迟抬手抹了把,点开手机看时间。从他进去酒吧到出来才短短几分钟,倒觉漫长得如过半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