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程海热情的声音,烦闷的情绪缓解几分,即使仍高兴不起来。挂了电话,他突然意识到,在通话的这段时间内,手始终在肚子上来回抚摸。过去不清楚原因,每当吃不下东西难受时,就会揉一揉摸一摸腹部,企图缓解糟糕情况。久而久之,便养成习惯。甚至有时根本没动静,也会下意识去碰。但明白后,沈星迟对这无意识的习惯简直深恶痛绝。厌恶地把黏在腹部的手收回,一时情绪上头,沈星迟用力砸了下墙壁,复而又想捶捶“作恶源头”。反正要去医院结束一切,打下他又如何。可往肚子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沈星迟咬牙切齿,拳头在快碰到时转了个弯,再度撞到墙上。指关节被撞得泛疼,沈星迟咬咬牙想,饶你条小命,反正也扑腾不了多久。他转身快步走向厨房,拉开冰箱寻找可以填肚的食物。但其实沈星迟悄悄隐瞒了一件事。在临去医院的昨天夜里,青年罕见地做了个梦。梦里他仍然身处公园,四周景色绚烂,霞光瑰丽,孩童们的欢声笑语洒遍大地。他站在一个大象滑梯的旁边,沙滩面前,不断做着上抛的姿势。上抛,接住,再上抛。孩子的脸无法看清,模糊的。但每一次接住,从孩子身上传来的淡淡奶香与暖乎乎的触感像极了条无形紧密的藤蔓缠绕过来,令沈星迟舍不得放手,于是他不停地重复动作。之后他们还玩了许久其他游戏,孩子的笑声似乎感染到他,沈星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那一刻小少爷感受到真切的幸福和喜悦。可惜在睁眼后,所有皆烟消云散。跟空寂寂的现实相比,梦境里那个欢乐的世界实在美好的不像话。下午,坏天气依然没有停息的征兆,雨越下越大,天空暗得如同有人往其中倒了瓶墨。温度骤降,将出门的沈星迟急忙从衣柜里找薄外套。翻翻找找间,一件风格十分不同的外套从堆如小山的衣服中滑落出来。沈星迟捡起来看,卧槽了声,这件外套是顾钧的,居然忘记还了。做工极好的外套此刻冒头堪比无形炸|弹。沈星迟赶忙塞回衣柜,想眼不见为净。但有些东西越是讨厌就越喜欢跑到跟前碍眼。连塞几次,外套宛若成精,卯足劲要往外钻。沈星迟无可奈何将它捡起来,再望望乱成团糟心的衣柜,果断把衣服穿上扣好。去完医院正好顺道去公司将衣服还给他,然后他俩的关系就彻底一刀两断。雨势磅礴,沈星迟撑了把小蓝伞,雨珠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作响。地面上已积了层水,球鞋踩入其中,没多久便微有濡湿。蓝伞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中根本没抵挡的力量,很快,沈星迟就觉自己的脸和头发全是湿意。不由裹紧衣服,来抵御外界的寒凉。因为暴雨,外面的人很少,车辆也少。沈星迟站在路口等了许久,才招来一辆出租车。钻入车内,出租车立即驶向目的地。沈星迟靠在车窗上,车外a市的风景在雨雾的泼洒下模糊成片,根本分不清彼此。大概环境所致,单独蜗居在车上的小少爷突然悲观矫情起来。这种情绪从出租车延续至医院,下了车的沈星迟仰头观望,纯白的医院外部阴影交加,显得这栋建筑物更加的不近人情。他深吸了口气,由于思绪混乱,刚迈步时差点跄踉摔倒,连走几下才将将稳住。走进医院,驾轻熟路来到之前那位医生的办公室。医生看见沈星迟并不意外,还率先微笑地向他问好。可沈星迟没从医生的笑容中汲取到半分暖意。沈星迟点头:“你好,医生。”医生如第一次般,扬了下手,示意他可以坐在对面的凳子上。沈星迟坐下,被雨水浸湿的鞋子与裤腿冰凉无比,凉意顺着漫延上来,冻得人瑟瑟发抖。在如此处境下,大脑开始不自觉联想相反的东西。比如能够遮风挡雨的公寓,比如深夜递过来的一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小少爷掐了下指腹,强迫自己镇定。沈星迟急切:“医生,之前说的……”“哦,沈先生是吧。”医生翻阅他的病历表,“你的情况我知道了,可以为你准备手术。但在手术前,为了保险安全起见,还需要再检查一次。”“好的。”沈星迟道,但说话的同时,心里念得却是,真想回家。重复的检查异常无趣,结束后,沈星迟坐到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待结果。不清楚是不是心理负担太重,腹部竟微微作痛。他伸长腿,弓起背,嘶了声,用手臂箍住腹部。小少爷垂下脑袋,艰难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瞄了眼时间,心道程海怎么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