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与周青青并未有任何关系。这支迎亲队伍声势浩大,武王娶妃自是全民同乐。不过西京城的百姓,似乎并不怎么乐得起来,沿途都是指指点点的不满。好在鼓乐声响彻云霄,盖住了载道的怨声。从星落宫到武王府,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花轿落定,帘子被人掀开,一双穿着刺绣云纹靴子的脚,出现在周青青的视线下,然后是一只手伸过来。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粗糙大手,周青青知道这是自己的夫君武王秦祯。她稍稍迟疑,将自己白皙的柔荑递过去,被他轻轻攥在手中,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对比分明。她头戴凤冠,珠帘垂在脸前,恪守新嫁娘的本分,微微低头,没有抬头去看秦祯的模样,只隐约感觉这人穿着一身盛装锦袍,高大挺拔,十分威武。秦祯扶着她的手,慢慢往府内走去。西秦成亲仪式不如南周繁琐,不过是在堂中拜高堂和天地。秦祯父母已逝,长兄为父,主持者婚仪的便是他兄长,西秦当朝皇上秦钰。周青青的手一直被秦祯我在掌中。他掌心干燥灼热,令她有些熟悉,但却没有好奇去偷看这人。想到从今往后,不知要对着这人多少年,周青青就全然没有了好奇的心思。礼毕,坐在上位的秦钰笑着开口:“三弟,你前日刚刚从边关返京,昨日又去抓了一夜探子,想必今日疲乏得厉害,待会别喝得太多,也别跟你那些兄弟们闹得太晚,早些回新房陪王妃,一刻值千金。”抓探子?周青青怔了怔,好像哪里不对?秦祯笑了笑:“皇兄放心,今日是三弟我的大喜之日,我有分寸的,绝不对怠慢了远嫁而来的王妃。”这低沉的声音,周青青没有忘记,本来就凉凉的心,此时完全凉到了脚底。秦钰笑:“好,皇兄回宫了,你好好享受今晚的。”罢了,又随口问,“对了,三弟你额头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秦祯笑道:“昨晚抓探子,遇到了一只小野猫,一个没当心,被她给挠伤了。”秦钰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总之是朗声大笑。周青青在珠帘下翻了个白眼:她要真是野猫,肯定把他挠瞎。送走了西秦皇帝秦钰,周青青也被喜婆带入了洞房。此时天色已黑,新房里大红烛火微微跳跃。周青青坐在床上,透过珠帘看着亮堂堂的陌生屋子,又看了看身后大红喜被,不知为何有些如坐针毡。想到昨晚那个大胡子王爷,竟然就是武王秦祯,是自己的夫君,周青青就有种想撞墙的冲动。老天爷真是可恶得很,嫌她远嫁西秦和亲还不够悲催么?府中外院隐约传来够筹交错的声音,大约是秦祯在和手下把酒言欢,时而听到爽朗的笑声。来西秦多日,她听过秦祯的一些传言,从十五岁开始带兵打仗,常年驻守疆场,如今二十有四,无妻无妾。倒是稀奇得很。而他要求和亲娶南周定西郡王女儿为妃,更是让西京百姓大为意外,只觉得他们的战神是为了世道安稳百姓安居,而牺牲小我,简直可歌可泣。传言里,仿佛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秦祯是鲜花,周青青是牛粪。真是一个黑白不分的民族,也不看看他们的武王长成什么样。周青青越想越烦闷,尤其是想到昨晚那场风波。想着她还傻兮兮打着武王的名号,却不知对方就是秦祯。偏偏这厮还不拆穿自己,从头到尾看自己笑话。想来是因为她和聂劲都不像西秦人,他十有八,九猜到了他们身份,故意戏弄她而已。退一步来说,就算是昨晚没猜出她是谁,今天见了聂劲肯定也知道跟他拜堂成亲的人,就是昨晚那个黑脸小个子。她本来充满斗志嫁入王府,可现下只觉得浑身都泄了气。陪自己进府的人只有碧禾和聂劲,碧禾被人带去下人房休息,聂劲倒是守在门外。周青青挪到门边,没有开门,只隔着门板敲了敲,低声道:“阿劲,你在吗?”聂劲应道:“我在,大小姐有事?”周青青支支吾吾半响,吐出了两个字:“我有点怕。”聂劲沉默片刻,笑了笑:“小姐不用怕,女人都要经历这一天,也只会疼这一天,以后都会好的。”“——”周青青黑线:“我不是说这个。”聂劲道:“我知道的。”周青青:你知道个棒槌,就算她是在说洞房花烛,但这个有什么好怕,不过是一针见血的事。再说了,你一个没娶媳妇的光棍汉,知道个啥?她想了想道:“我是说秦祯。”聂劲默了片刻,道:“我也没想到昨晚那人就是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