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说话比同龄人早,这让丁寻理骄傲不已,他辨认那个孩子嘴里吐出的字词,却从她的踢打和哭闹中意识到,她在拒绝与父亲互动。
不应该,孩子的生命由父母赋予,她凭什么不爱自己?
他是一个研究者,一个领导者,一个优秀的榜样,他给了丁一富足的生活,为她规划未来的光明道路,这难道不值得他的女儿引以为豪,对他崇拜敬爱?
这份痛苦随着丁一的长大,在丁寻理心中不断加深。
丁一不像他手里的实验,可以控制变量,找到导致失败的原因,丁一也不像那些程序,输入代码以后会按照指令运行。
她能听懂丁寻理向旁人炫耀她的聪慧,却因为讨厌那群大人的眼神而肆无忌惮地扮鬼脸。
她知道宋言心的突然沉默是在和丁寻理冷战,却毫无劝和的意思,而是环住宋言心的脖子只对她撒娇。
她能飞快地学会钢琴曲,也能为了不上台表演而故意弹错音。
在丁一身上得到的挫败令他灰心,但是没关系,他还有机会孕育一个新的孩子,她会听自己的话。
白昼上台表演的那晚,丁寻理幕后的研究浮出水面,宋言心和他大吵了一架。
宋言心指控他,为什么要给仿生人制作和丁一一样的脸,丁寻理陷入沉默,没有回答。
当站在火场中,听到那个孩子的呼救声时,丁寻理终于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或许从制作白昼的第一天起,他心里就有了用她取而代之的想法。
宋凌羽一直记得丁寻理离开的背影,父母吵架的那晚她就在门外偷偷听着,她也在那一刻明白了丁寻理的心思。
种种仇恨在经历二十年的咀嚼后,终于不再灼人心肺,当面对楚来时,宋凌羽可以将它们化为一句简单的“他不喜欢我,终于找到了用白昼取代我的机会”。
楚来消化着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过了一会儿才给出自己的推测:“外界以为你没有死,但丁寻理觉得你死了,推出白昼作为掩饰。你妈妈知道你活着,但她对丁寻理隐瞒了这一点,选择让你以新的身份活下去?”
宋凌羽点头,却没打算告诉楚来这其中的辗转。
楚来和她互相瞪着眼对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宋凌羽没有动手,或许是在等她继续问——让她自己吐露心声太难了,憋了二十年,找到一个性命掌控在她手里的绝佳听众,她就算有倾诉的意图,也不习惯直接讲述。
楚来有点想吐槽,也只有自己这样经历过多次循环的人、掌握了大量信息的人,才能在性命攸关的时刻还有心思陪宋凌羽玩一问一答的推理游戏。
“宋言心的病不是因为听到你的死讯吗?既然你没有死,为什么她还是病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丁寻理经常带白昼去看她,她不喜欢白昼,总是把白昼往病房外赶。”
宋凌羽扼住楚来脖子的手无意识地用力,直到楚来大声地吸气,她才松手。
楚来偏过脑袋咳嗽,她发现只要一提到宋言心,宋凌羽的情绪波动就格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