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要真是个人物,咱们也能给他办个特招嘛,现在吃饭不干活的多得去了,还怕给他找不下个位置。只要他愿意。”刁主任想上了。征询似地回头看看副驾上的秦队。秦高峰摇摇头:“今非昔比喽。他现在是食尚的小老板,一年不挣个百把十万?就当厨子我听说月薪都有小一万,咱们那俩糊口工资那养得住他呀?再说了,他天生就是不会循规蹈矩的人,就把这人给你,就他想得这损招,你敢用么?”“这倒是啊,这小子可真够出格的了……”刁主任笑着,驾着车跟着押解车。想想刚刚发生过的一幕,特别是一个电话把商大牙招来的本事,那起码不是正常警察能办到的,等闲之时这些人就是钻在阴暗的旮旯犄角难得一见,即便是不敢惹警察但肯定也不会怎么合作,而这么卖力地帮着这位倒让刁主任有点奇怪怎么着简凡不过放了一回人慷他人之慨,就取得商大牙的信任了,看刚才那幕,那货还真是卖力得紧。当然,那个做个挟持韩功立家人的假像逼韩就范的办法,就更不是警察能想得出来的了。越琢磨,越觉得这个谋面不多的前警察,还是很邪性得厉害。“咦?怎么没音了。”半天没听到录音里简凡和韩功立的对话,刁主任又诧异地问了句。“他在沉默,沉默的越久把握越大。韩功立应该还背着什么案子。”秦高峰不置可否地说着。“能挖出来么?”刁主任狐疑了一句,旧案不是挖不出来,而是需要相关的旁证作为推测的依据,否则你无凭无据,嫌疑人就即便有案子也会保持缄默,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道理,谁都懂的。“十分钟,到不了目的地见分晓,你信不信?”秦高峰说了句,似乎见怪不怪。可让刁主任,好奇之心更甚了…………………………昏暗的车厢里,简凡确实在沉默,对于本案就嫌疑人韩功立的涉案情况追问了若干细节,进一步确认了剩余四个嫌疑人的身份资料,到了问完的时候,沉默了。看得出,嫌疑人的颓废、绝望加上身心的精疲力竭已经到了极致,佝偻着腰,弓着身子坐在铁椅子上,机械地回答着简凡的问话,几分钟的问话像苍老了几十岁,偶而看到微微在动的眼珠,也是将死一般的绝望。于是,简凡沉默了,揣着手机思忖着是不是该把下一步安排拿出来了。因为此时嫌疑人绝望表情让简凡感觉到了有点担心,这种心态下很可能抱着一死了之的心理更或者干脆闭口不言,就案认罪,你还拿我没治了。不管哪一种情况,都离客观的反映背离过远,这也是简凡最不愿意看到的。轻轻地拨着手机,问着支队留守的老孟,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伸着手,把电话递给发痴犯愣的韩功立,韩功立没接,或者是不敢接,生怕又被警察摆上一道。“是你家闺女,囡囡……别担心,她们很好,我们也考虑到你的同伙有可能把矛头转向你的家人,所以提前做了安排,把她们母女接到了支队,在案子侦结以前她们将享受到证人保护的资格……听,女儿在叫你……”简凡持着手机,说得自己眼睛发酸。听得电话听筒里弱弱地、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简凡不忍的头侧过一边,韩功立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个激灵把手机抢到自己的手里。“囡囡……是爸爸,你和妈妈在哪里……好、好,爸爸都好,爸爸要出远门,你要听妈妈的话……一定一定……爸爸回家一定给你带好多好多礼物,对、对……芭比娃娃,爸爸忘不了……听话,听警察叔叔的话,听妈妈的话……”一刹那间,绝望的韩功立像注入强心剂一般,挺直着腰、强忍着悲恸、勉强地平和地哄着不经人事的女儿,一行行清泪从脸上潸潸而流。脸颊、嘴唇,在强忍悲恸的时候不住地颤抖着,一滴滴泪滑落、打湿了手背、抹湿了手心、从程亮的镣铐上滑过,滴落在车厢里,一片湿迹……简凡揉揉眼睛,闭着眼,目不忍视,当年脱下警察,就是为了不再目睹罪恶和因为罪恶而带来的悲欢离合。对于自己那颗已经被这些事揉碎过无数次的心,再不愿意去称量这种生命之重、亲情之浓。而今又见,依然是让人心碎的感觉,女儿的一声呼唤、妻子的一声呢喃,让这个频临绝望的人回光返照一般,不管他有多大的罪,不管他有多么的可恶,可那潸潸而流的男儿之泪,依然可以让人看得到在他心里的某一个不为人知角落,留着未泯的人性。这,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良久,电话挂了,韩功立挂着泪珠的眼看着简凡,无言地递过了手机。简凡正等着嫌疑人心态平和之后再开始询问,却不料韩功立猝然扑通一声长跪在简凡面前,拉得身上的铐镣当当作响,简凡大惊着站起来扶着,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谢谢……谢谢……”洒了几滴泪,韩功立勉强地磕了一个头被简凡架着坐到了椅子上。经历了大悲、大怒、大惧又来了个大喜之后的韩功立,对于能和妻女通话这点小小恩惠也报之以一个重礼。坐到椅上的时候叹着气说着:“报应……报应啊。”“韩师傅,其实这也是个解脱。对于犯过罪的人,惶惶不可终日那种感觉我曾经有过,与其活在这种煎熬,何如死在一种坦然里,更何况你也罪不致死,中国的刑律弹性还是很强了,即便你无期、死缓大不了也就十来八年的事,到时候你仍然可以坦然地见到你牵挂的人,更何况你的罪也不至于有这么重……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会极力为你争取主动交待,从宽处理,你放心,她们母女一定会生活的很好,而且等你服刑开始后就可以去看你……”简凡说着,不住了唉声叹气着,看着这位悲恸的男人,甚至于有点后悔自己不该这个逼讯一下,把这个人逼上了避无可避的绝路。“谢谢,你是个好人……我罪有应得,我没什么冤枉的,你想问我们的旧案吧?”韩功立说了句让简凡无颜以对的话。说到了旧案,简凡点点头,嗯了声,此时不需要追问,对于面前的嫌疑人,那是一种既想见到挂念的人,又生怕面对她们那种矛盾的心理,在这种心理作用,多数人都会选择一种途径:远远的避开。而远远地避开就是坦白自己的罪行,哪怕就是牢底坐穿,哪怕就是刀山火海,也不愿意把痛苦、把悲伤、把麻烦再加诸于亲人的身上。于是,韩功立开口了,自然而然地坦然面对了,边回忆边说着:“我高考落榜后学了驾照当了司机。大货司机,十年前才进了城,在北站发煤的地方谋了份差事,给人当司机拉货,开斯泰尔重卡,孔宾强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年纪小我两岁,不过混的时候长,胆子也大。打架的时候帮过我几次……那时候是一个司机俩助手干一天歇俩天。工资不怎么高,一帮子年青人经常在一块喝酒吃肉、偷鸡摸狗,渐渐我和孔宾强成形影不离的朋友……有一天半下午他来找我,让我帮着他摸辆车去拉点私活,而且不能用我们当时队里的车,我二话不说。和他一起到当时汾河挖沙工地上摸了辆矿山车……”“偷车?还偷矿山车?”简凡诧异地插了句,眼睛瞪起来了,想到了什么。“这帮司机徒弟仔没几个手脚干净的,不是偷卸老板的煤,就是偷着别人车上的电瓶、备胎去换俩钱花,当时汾河工地属于省六建施工,我们经常在这公家单位里偷点车零件去卖,我还以为这次他要拉什么私活,就摸了辆车,趁着天黑,他开着车一路在209国道上走。我问他干什么,他说有人找他麻烦,在路上截住收拾他……当时的车队里三天一打、五天一闹也正常,我也没想什么……后来车快到了修文,在个山隘口边停着,我们边喝酒边抽着烟聊着,等着他说的那辆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