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坚那寸发脑袋凑上来了,和窗口站着的简凡凑到一起,没有听懂简凡在喃喃着什么,简凡无聊地侧眼回头瞥着这个又黑又精瘦的小个子,脸上带着几分憨气,那样子比自己当年参警的时候还傻几分,你不得不佩服警队这个大熔炉,再纯朴的人也能锻炼成暴力机关的利器。笑了笑,感触很多,不过话很少,现在倒不觉得王坚很烦了,笑着解释着:“没说啥,我就想呀,我当年脱了警服,好像做得很对……否则我就混混混,混成什么样上头也有人,见了大人物怎么着也得点头哈腰不是?干个什么事吧,还得违心背愿,活得有什么劲呀?那如我一天想吃啥做啥、挣了钱想玩啥就玩啥舒坦……王坚,你觉得当警察舒服不?”“没啥不舒服,习惯了。”“不是习惯了,是麻木了。”“嘿嘿,麻木就麻木呗,反正我干其他也干不了呀……不过偶像哥,以后你真是我的偶像啊,我挺佩服你的。”“得,又来了,你再说我也麻木了。”“嘿嘿……不是,这是真心话,当面和副支队长叫板、当面说我们主任的,我可还没见过,不佩服都不行。”“那是因为我心里无愧,别无所求……甭废话了,你去休息吧,休息之前把技侦上的新资料给我拿过一份来,我看会资料……”简凡回身说着,王坚看样也真困了,又打了个电话问着主任安排,估计是现在要忙着审讯嫌疑人追问同伙下落,也顾不上这里了,问了两句王坚挂了电话,轻轻地退出了房间,掩上了门。拨着唐大头的电话问着:“老唐,让商大牙查个人,一车痞,南城中环街昌运修理厂的,叫韩功立……什么事别问?废话不是,警察当然查得出来,可查出来的都是表面东西,这人没什么大案底,打听打听他在谁手下混过,这么个人才不可能才这么点事迹……”俗话说雁过留音、人过留名,只要趟过浑水的,多少要留下点痕迹,这一点却是站在警察的位置永远无法接触到的,刚刚看到嫌疑人的样子,如果从犯罪的角度讲,这犯罪也是积小罪而成大恶,存在一个摸索、模仿或者学习和锻炼的过程,对照着自己印像中的资料,很难说服自己像这样一位没什么案底的车痞灵犀有一点一辆白色的昌河车踏着清晨的霜露缓缓行驶在中环街上,驾车的司机高颧大鼻,短短的板寸头露着青青的头皮。像有很大的心事一样边走边东张西望着,长街依旧,来来往往的行人行车比往常还要多,节日里加了维持交通畅通的交警值班,几个路口都有交警在指挥着、疏导着交通。向北、向北,车不疾不徐,控制着节奏,远远地看到了昌运汽修的大门,一切如故,这位司机暗暗地放下心来,驾着车咯噔一下子轻轻晃过了减速带,车刚到门口,不知道门柱后哪里闪出来俩人,招手示停,这司机心下一惊,车嘎然而止……“干什么的?下来,驾照……”俩个人一左一右站着,伸着脖子侧着头在看车里的人,四道犀利的目光射得那貌似非良善之辈的司机冷生生打了寒战。下意识地想到了什么事。眨眼间,司机笑吟吟下来了,边走边说着:“怎么了?我大王庄的,换机油,国庆节不能你汽修厂也放假不干活了吧?”无懈可击,就像路上讨生活的司机,俩岗哨看了一眼,手里还拿着照片,两厢看着比对着,确认不是目标之后这才解释着:“今机器检修,对不起了,同志,上其他地方换吧……实在对不起了……”“没事,就再凑和两天也没问题……哎二位,过节好啊……回见啊……”司机当然是求之不得,客气地打着招呼,上了车,倒着出来了,心里更是暗暗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汽修厂里的师傅徒弟娃,压根就不会说“对不起”仨字,压根就不知道客气是什么东西,这等前倨后恭的说话方式只有一种人:雷子!倒车出来的功夫,汽修厂门口那俩位又拦住了辆红色的捷达,把女车主也像刚才那样盘问了良久,车启步不经意地鸣笛回头一瞥,微微风起的衣角鼓鼓囊囊,惊得司机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妈的,真是雷子,坏事了……车走出来一百米,看看四周没有交警,司机的电话拨出去了:“大哥,汽修厂门口杵了俩雷子,我进不去,可能功立出事了……”“啊?什么……你看清了?”“错不了,腰里揣着家伙呢,对着我看了半天,女的也不放过……”“……”电话的听筒里响着惊愕的咂吧嘴声音、叹气和为难的声音、啪声轻响。估计是后悔不迭轻拍前额的声音,对于这个始料未及的变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连司机也揣不清楚,半晌才听到大哥的安排:“你们挪挪窝吧,立子的老底也不白,没那么快抖漏出来……”“知道了……”司机挂了电话,车缓缓地向南、向南行驶着,出了南关口就是到远郊了,林立的民房。像坟包一样的塑料大棚,偶而可见秋收后的庄稼地里,刚刚犁过,斑驳的黄土和路边的扬尘交织成了一种奇怪的颜色,不过在随处可见这种污染的太原市并不鲜见,就像他这辆破昌河,物美价廉城乡通用,走到什么地方也不招眼。慢慢地,车影在萧杀的秋色中渐行渐远…………………………钟鼓楼上的大钟敲响了,整九时。清晨的绵绵小雨并没有阻止节日喜庆气氛的蔓延,汾河公园的游园会、五一广场的庆祝、中西广场的游行、还有各大商家招徕顾客的优惠,把节日的太原市装点成了一片花海。挤挤攘攘的人群之外,伫立着一对母女,母亲精神显得几分矍铄,女儿脸上稍带着忧郁,本是小辈陪着长辈逛逛散散心,不过一路见女儿心不在焉,恐怕这情形要倒过来了,又一次见到女儿低着头发呆的时候,当妈的笑着抚过女儿头发悄悄地问着:“杏儿,想他了?”“什么呀?妈……”杨红杏被说中了并不难猜的心事,嗔怪了句。“别以为妈老糊涂了啊,简凡出了事,你怎么也不告诉妈一声。”丁伯母埋怨着女儿。杨红杏一听,悻然侧着头,有梁舞云这个大嘴巴在,你别想保住什么秘密,强自辩了句:“没事,妈。舞云又跟您嚼什么舌根子了,你别听她的。”“呵呵……她什么都跟我嚼了,她说呀,这简凡是个小花花肠子,今儿爱一个、明儿换一个、后天又爱另一个……她怕你吃亏呗。”丁伯母笑着说着,似乎并不介意有个花花肠子的女婿,或者根本不相信梁舞云的话。“妈……要他真是那样,我……”杨红杏难为地看着母亲,眉目间锁着愁绪。女人,向来如此,恋爱的甜蜜中期盼着走上红地毯,但真正摆到日程上,又开始畏首畏尾了,更何况简凡一出事,梁舞云这个大嘴巴左右掰着,几个女伴即便是没说什么,但也没有很支持的态度,毕竟都了解简凡是个什么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