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楠直勾勾地看着简凡,偶尔眼晴眨眨,瞳孔的聚焦位置不离简凡左右,隔着一张桌子,很近;好像俩个人永远都这么近,永远的斟不破这么近的距离,偶尔目光对视的时候,曾楠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心理原因,会抿着嘴眯着眼浅浅一笑,露着俩个深深的酒窝,只不过这笑风花雪月的风情,只会让简凡更加如坐针毡,战战兢兢,慌慌张张地躲闪……不知道是有了几分醉意,还是简凡在怜悯着这位借酒浇愁的女人,没有像往常那么恶语相加,不过也没如唐大头所愿劝几句,这没啥劝的。烟酒是个嗜好,除非她自己愿意,或者喝到陈十全那水平,自动就戒了,在此之前基本是白说。于是,谁也不说了,一个干喝、一个干看着。……………………过了一会儿,准确地说简凡把剩下的半瓶又喝了一半,那喝得是惬意、喝得是潇洒、喝得是休闲,一两大杯手一扬,自上而下恰恰成一条酒线直倒进嘴里,嘴一抿滴酒不漏,喉结一动,悄无声息地就咽下去了。这是简放老爷子的功夫,背着酒葫芦的喝法,看样已经把真传教给孙儿了。而且这喝法,可比曾楠的借酒浇什么愁爽多了,也帅多了,一个是享受、一个是难受,没吭声的时候今儿曾楠好像有点借酒撒疯,剜了简凡几次,手指着开口就是雷语:“简凡……你t真是个王八蛋。”“啊?我还没盖棺,你就给我定论啦?”简凡张着嘴,轻声笑着,今天签了寇庄的场地,心情格外好。不准备生气了,或者意气风发,没有什么可置气的。“就是个王八蛋,蒋姐那么好的女人你都不知道珍惜,你是不是嫌她出过车祸怕她成拖累呀?”曾楠侧头看着,问着。一提到这事,简凡高兴不起来了。不过时过境迁,去日已久,有点释然地说着:“你并不知道详情,我那时候是人穷志短,一身骂名,要家产没家产、要本事没本事,净会损人不利己,恐怕是蒋家怕我骗了她家姑娘吧……算了,别提蒋姐了,王八蛋就王八蛋吧。”简凡一服软,曾楠乐了,笑着道:“呵呵……说对了吧。”乐了,拉拉椅子斜斜的往简凡座位跟前靠了靠,顺杆往上爬了,指着简凡没好话了:“没冤枉你啊。你个王八蛋和唐大头那货干的烂事可不少啊,把仁通房地产那张仁和逼得出逃,把四方搅得开不了业,我真是引狼入室啊,差点连我也被你个王八蛋给强暴了……呵呵……这事等你结了婚,我跟你老婆说,让她认识你的丑陋嘴脸……”简凡听着,脸不红不黑,心有戚戚然,而真正面对,却不以为然了。而且这份担忧自然不必有,要说早说了,还会等到现在?接着话题就说着:“曾楠,没说全吧?你咋不说说我这个王八蛋把齐家兄弟拉下马了,把盛唐大姐大拉下来了,把你爸找回来了……你看我不顺眼,没办法,这祸害遗千年,炸药子弹都没要了命,那命就还长着呢。”敢情这猪爷卖肉成精了,脸皮赛过猪皮了,不疼不痒地说着笑着根本不当回事,听得曾楠咯咯笑了几声。换了个姿势,起身托着腮,两眼眨着,像要放电一般眨着,如果放在以前简凡会被看得心慌意乱,不过对于这个女人再没有什么非份之想之后,对视里眼光就清澈了。看了半晌,曾楠嗫嚅着说了仨个字:“谢谢啊。”“呵呵……又来了,谢什么。有时候我也想谢谢你们,要不是那份味谱,要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背水一战,说不定今天还是挣着几千工资混吃等死,说不定还是个买不起房娶不起老婆穷光蛋……人呀,不逼着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咱俩谁也别谢谁了,你完成心愿了,我也如愿了,这个结局不皆大欢喜吗?”简凡说着,不自然地倒着酒,唏嘘之后一饮而尽。这当会,曾楠倒不馋酒了,抓住了这个话头,一伸手连简凡人也抓住了,斜着眼忒忒瞪着:“好,不提了,既然不提了,既然谢都不用谢了,你为什么对我不冷不热,跟我欠了你八百吊似的。”“哪有!?就有也是有原因的,你直接就是个趁几百万的小富婆,而我卖房卖地一分一毛往回挣,我顾得上潇洒么?……再说我得和你保持距离,万一哪里不对了,再摁住我噼里啪啦揍一顿,我倒不怕被打。就怕传出去丢人不是。”简凡胡乱凑着原因。凑得曾楠捂着嘴哈哈笑着,笑了笑脸色一整,又觉得言不由衷,指着追问上来了:“胡说。你是嘴上抹蜜背后吐口水……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呵呵……我一大男人,被女人揍了,我能没有心理阴影吗?”简凡道。“不是这个……你一直对我怨念,怨我和李威出卖唐大头,差点把他送上绝路对不对?再后来还怨我不该因为叶子交不起钱我收回张杰的房子,对不对?”曾楠说着,简凡一愣,没想到心里的疙瘩被曾楠瞧清楚了,这事的对错恐怕永远纠缠不清楚,简凡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怪怪地看着曾楠,看着那个弯了个优美弧度的食指几乎就指到自己鼻尖上了,还是没有吭声。此时无声胜有声了,曾楠知道自己说对了,一脸黯然地嗫嚅着:“……我没有出卖唐大头,那几天我根本没有见过他,后来才知道李威让战友把他关派出所了,也没有想到齐树民在遍寻不着事主后把矛头指向唐大头和王为民的会计师,他被救之后很久我才知道了详情……叶子的事我觉得我也没做错什么,他这一条命抚恤才多少钱,我有什么义务给他一套价值六七十万的房子?更何况我最终还是给她留着,她都住进去了,现在还欠二十多万房款……呵呵,你现在用张杰老婆当工人,一个月两千多工资,她十多年才能挣够我优惠给她的房款,相比之下,我也觉得我不比你卑鄙呀?”说开了,这个疙瘩就解开了,而且要说起来,不管当痞子的唐大头、不管当英雄的张杰,事实上都和自己差不多是个烂人,曾楠的作法倒也无可厚非,连唐大头也理解得了,简凡又何尝理解不了呢?而那时候刚刚失去战友性情有点偏执,也确实对曾楠言辞有点过了。一念至此,简凡诚心诚意拱手谢了个:“嗯……对,不比我卑鄙,我替张杰、替叶子,谢谢你。”“少装蒜,既然你知道道理,干嘛呢一天翻白眼看我,咱不提钱这回事啊,每次我送钱好像送炸药似的。你一听就犯病……我就说,哪怕就一普通朋友关系,你也不能这样疏远我吧?……搞得我现在看着你就心虚,真td郁闷。”曾楠拍着桌子,悍样突现,教训上简凡了。这夜总会出来的娘们,可不管什么矜持不矜特,桌子一拍叮得啷一响,有人问着、有伙计掀着隔帘问上了,还以为这儿打起来了,简凡不迭地屏退了众人,把有点火大的曾楠安抚着坐好,把那双时刻准备拍案的玉手轻轻拿起放回曾楠身侧恬笑着安慰:“……注意影响,咱不拍桌,你生气了拍自个大腿,那声小而脆,好听……”你!……曾楠一下子被气着了,酒意挟着忿意,双手化抓就要直掐过来,简凡一伸手指:“想知道咱们疏远真正原因吗?”这话管用,曾楠一下子安生了,看着简凡,似乎很大的疑虑没有解开,不过不准备动武了。“这事呀,让我难难以启齿,这个……”简凡装模作样,脸色出现在脸上、撅撅嘴、吸吸鼻子、一歪腮帮子还能挤出几道褶子来,很像苦思冥想的样子。“你编吧,能编圆了也算……呵呵……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一看你德性,就是准备诌瞎话。”曾楠不屑地指指简凡。“错了,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一出这样子,那是准备说实话,埋藏在我心里很多年的实话,想听么?”简凡问着,很慎重地样子,曾楠不由地点点头,就听简凡说着:“不是我要疏远你,而是你逼着我疏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