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钰。”她唤了他一声,耳朵里又响起旁人的讥笑,好不容易强压下去,她才说道,“我觉得我们可能真的会散。我配不上你的”无论是他的复仇、他的野心,还是他的忍耐,都不是闻人椿可以企及的。他可以习惯要她忍、要她退,可事实上,她真的觉得自己退无可退。小家子气,成不了气候。她觉得说的就是自己。那一夜,霍钰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他与她,久违地窝在一个被子洞里,隔着两层里衣,贴得那样近,闻人椿却还是觉得冷。然霍钰不知道这些,他甚至撩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手腕内侧的伤疤。他的那朵椿花,原来早就没了。闻人椿情不自禁地伸了手,在他结了疤的地方摩挲起来。他伤得应当没有她重,还有隐约的花瓣边缘,但肯定吃了苦头的。她昂头,垂着眼尾问他:“疼吗?”霍钰摇头。即使不摇头,闻人椿也知道他的回答。不知怎么的,她突然从霍钰的眼睛里看到喜服上绣的那一对鸳鸯。哦,那原来竟是对苦命鸳鸯。闻人椿心头一阵发涩,转过身抱了上去。霍钰拍拍她的后背,哄道:“伤疤都是会好的。你忘了吗,我们家就是开药材铺的,一定不让你留疤。”闻人椿不言语,环抱着的手却越来越紧。霍钰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喂她吃了颗定心丸:“小椿,无论今后发生什么,只要我们的心在一道,这个家就不可能散。”他的许诺,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闻人椿忍着手腕上的疼痛,并不做声,只是将脑袋埋到了他怀里,连带着汹涌的泪水。几日后,文在津来了明州。他比约定的日子早了一些,说是可怜闻人椿的伤。他还带来了一些药典,都是留存不多的拓本。本以为闻人椿会感激不尽,谁料她只取了一本,将剩下的统统搁置一旁。“你信里头不是急得很吗?”“是我弄错了,不急了。”那些相生相克的草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性,会不会要人头晕失神,会不会害人胎儿,如今都与她无关了。她顾不好自己,哪敢替别人操心。自信闻人椿在那朵椿花没了之后变得更加安静了。她再也没有走出过院子,还请小梨去那位道士那儿再讨了一些符。在她的勤快之下,泥黄的符纸很快贴满了小院的四面墙,密密麻麻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屋子里住着什么妖怪。许还琼听说了,遣人来请她,想为娘家人的步步紧逼做些弥补。闻人椿难得硬气地拒绝了。她说,要信,那便信到底吧,毕竟她是真心希望孩子能平安降生的。许还琼听了女使传回的话,不禁惆怅自问:“我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娘子,她这是以退为进啊!主君瞧了定然心疼。”“但那伤——对一个姑娘家,确实重了些。”“对您这样娇养的,自然是重了些。可咱们都是奴,个个糙皮子,若不是进了府,日子可要更苦呢!”“哦?”门被推开,钻出一句疑问。霍钰今日回得早,又是鲜少地一回来便进了许还琼的屋子,偏巧听到主仆间的碎语。他在许还琼的身边坐下,话却是冲着菊儿的:“如此说来,这么多年我好似确实没见过菊儿吃苦。”“钰哥哥”许还琼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只是霍钰的话更快一些,“看来做许府的奴才要比做霍府的舒服些。菊儿,你可想念许府的日子啊?”菊儿识相,立马诚惶诚恐跪倒在地。霍钰却当见不到,捏了一盏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许还琼心明如镜,她知道霍钰是在给闻人椿鸣不平,不是今日,也是明日,霍钰会让许府明白闻人椿的地位。因而她更坚定了,要与许府划清界限,要让钰哥哥明白她是全心全意站在他身边的。“钰哥哥。”她摸着肚子,倾身向前,“要不先让菊儿下去吧。上回你说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我想跟你再商量商量。”霍钰垂着睫毛,等到菊儿退下之后,才开口:“手串上的香究竟是何人做的?”然出乎许还琼的意料,半个时辰后,惊松木的事情讲得差不多了。霍钰又将菊儿的事情翻出重提。他说他不喜欢是非心肠。还说他素来不喜欢许府或是霍府调教出来的女使婆子。许还琼低头听着,她想说话,但那些不是霍钰爱听的,她知道自己必须吞下。“近日管事婆子应当又在招女使小厮,你挑个顺眼的,请菊儿回许府之前给你好好教一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