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茶汤不管是什么颜色的,都会显的清亮,闻其味,清香扑鼻,余音袅袅。
可这茶汤,不光色浑,味更苦涩,月婵心里就带了些不好,这傅家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月婷如何,月婷不管怎么说都是孟家人,连着孟家呢,孟家,那可是月婵的根,月婵不许任何的人作贱孟家。
月婷再不好,月婵自己可以骂,可以指责她,可是,月婵却是不允许别人如此看低的。
更何况,傅太太不只看低了月婷,更是不把她孟氏月婵放在眼里。
她堂堂和王妃来此,难道就只配用粗糙的青瓷茶盏吗?不说她,就是辛姨娘,那代表的就是月婷的娘家人,是贵客,也绝对不能用青瓷茶盏待客的。
发疯
端起的茶杯又放了下来,辛姨娘脸色有些不好,偷偷打量了月婵一眼,见她面沉如水,辛姨娘也自然知道为什么,也就端坐一旁,拿着架子等待月婵发难。
不是辛姨娘不想和傅家理论,而是她是个妾,虽然说太太病了让她管家务,可妾就是妾,在孟家可以强横些,出门在外的,到底名头不正,她要做了不当的事情,恐被人耻笑孟家没有教养,到时候,丢的是孟家一门的脸。
辛姨娘可是明白的,她能当家,靠的是先前与月婵为善,老爷对她也亲近,还有就是听从少奶奶的话,若不然,府里姨娘好几个,哪里就轮得到她了。
她辛辛苦苦上了位,可不想一朝不慎又跌落下来。
月婵手中的茶杯放下,伸手右手来放在眼前看了看,又瞅了一眼辛姨娘:“姨娘,你瞅瞅,我如今这手上的肌肤是不是更细了。”
辛姨娘不明白月婵的意思,只是顺着她的话笑道:“可不是怎的,到底是王府的水土养人,王妃如今越发的光彩照人。”
傅太太低头,眼中带了淡淡嘲讽,真是个不知事的东西,她都已经这样错待了,这孟月婵还顾得上讨论肌肤细不细,自己要作贱自己吗。
“姨娘说的很是!”月婵点了点头,说话间皱起眉头来:“也是我太过娇养了些,这双手啊,竟是没做过什么,如今连针线都懒得拿了,瞧瞧,不过端个水杯,竟把手都喇着了,看看,这手指尖还红着呢。”
“哎呀,我看看!”辛姨娘一脸的关心状:“这是怎么的,王妃别说在王妃没有做过什么,就是在咱们家里时,也没有做过什么活计啊,别说您了,咱们孟家的小姐,哪个做过什么,瞧瞧,这下好了,手都成这样了,还不得让人心疼死啊!”
“我倒也罢了,一年里不定来不来一回,就是伤着些也无妨,只是,我一想月婷妹妹就难过。”
月婵拿着帕子擦擦眼角,一脸的哀痛状。
这下子,傅家太太笑不起来了,月婵和辛姨娘相互应和,有说有唱的就把她们家给嘲讽了,那话说的,怎么就端个杯子把手都伤的红了,不是明摆着说他们傅家的茶杯太粗糙了吗,瞧瞧,人家王妃身娇肉贵的,端的都是金玉的碗,薄胎细瓷的杯,你们傅家拿粗糙杯出来招待,人家怎么受得了。
“王妃……”傅太太才要说话。
“傅家太太……”月婵却是打断了她:“我家妹妹从小就在老太太跟前娇养着,老太太拿她当心尖子似的疼着,什么活都舍不得让她做,一年里头也不定让她缝个荷包不呢,老太太总说,这大家小姐只要能管家理事,会算帐,不把家败了就成,什么针线活计,自有下人去做,这方是正道,所以,妹妹也难免娇贵了些,在家时,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可都是挑着好的用呢,宁可委屈了哥哥,也不会委屈了我们这些女儿家。”
“这是自然的!”傅太太擦了一把汗。
“三妹妹嫁到你们家里,我想着是好的,到底咱们两家是世交,都是知根知底的,太太也该知道我家妹妹的脾性,虽说有些娇养了,可到底规矩上是不会错的,上边,知道孝敬公婆,下边不管对丈夫还是对叔伯,那也是不会错的,您说是吗?”
月婵轻描淡写的询问。
傅太太怎么能说不是,赶紧点头强笑:“月婷是好的。”
“可不是么!”辛姨娘也帮腔:“三小姐在家时就是好的,就是对我们这些姨娘,那也从来不曾错过什么,更何况出嫁了。”
“我家妹妹自然是不会错的。”月婵又拿帕子擦擦眼角:“可我瞧着,心疼啊,傅太太,容我说句不好的话,你们家要是实在艰难,就只管说出来,大家都是亲戚,自然会帮着想法子的,可不能因为不好意思而藏着掖着。”
说着话,她又端起那茶杯来:“我也知道太太一片诚心待客,可瞧瞧,便是招待我们这些贵客,都是用的这等东西,更何况你们自己所用了,我别的不为,为了我妹妹,少不得也得替你们打算一番,若是不成了,我还有一个陪嫁的庄子,不如送过来,好给你们缓解一下。”
“王妃!”
傅太太一下子急了:“我们家没有……”
她能不急么,月婵这么连削带打的一番话,生生的在打她的脸啊,只说他们家如今败落了,招待贵客都招待不起,月婷在家里过惯了富贵日子,在这里受穷,让人看不过去,又说送什么陪嫁庄子,他们哪敢要,要了不就落实了这番话么,这长安城的贵人都是富贵眼,谁家愿意说自己家里不好,就是真败落了,也要死撑着,更何况他们家正当荣华之时呢。
“傅太太可不要和我客气,谁让我家妹妹嫁到你家呢!”月婵叹了口气:“你们也太过小心了些,要早点和我知会一声,不光是我,就是我们家老爷太太也不愿意苦了女儿,必是会送东西来的,到时候,妹妹定会养好身子,也不至于为了管家为难,生生折损了,哎,好好的一个哥儿就这么折腾没了。”
辛姨娘低头,嘴角勾了勾,觉得极解气,就是看那青瓷茶盏也顺眼许多。
她心道,这大小姐嘴皮子越发的利落,这番话说的真真的解气,把傅太太讲的辩无可辩,话讲到了这个份上,傅太太还敢说他们家好么,要真这么说,那你招待贵客就用这些东西,这不是明摆着不把人放在眼里么,传将出去,傅家哪还有脸面。
可要是她不辩上一下,照长安城流言的传播速度来看,不待明日就会有傅家已经败落的传言出来,傅家照样抬不起头来。
哼,让你张狂,让你尖酸,让你端架子,让你打我们的脸,这次,大小姐给你重重打回去了吧。
傅太太生生的想要吐血,说来说去,月婵竟是把月婷死胎的罪过推到她头上了,那话里的意思,他们家没钱了,连媳妇孩子都养活不起,让怀孕的媳妇为了生活犯愁,为了一日三餐劳苦,这才把孩子给生生折腾死了,这罪过,都是他们的,月婷反倒一点罪都没有。
傅太太觉得,孟家姐妹都是厉害的人物啊。
那月娥,一对哥儿姐儿死了一个,还是龙死凤生,放别人头上,怕早不成了,可人家呢,愣是折腾没了两个侍妾,她自己反倒一点事都没有,这就是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