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副宿醉状态已经持续了一周。同事心直口快道,真不用去医院看看吗?叶谨行倔强地坚持着:不用。他自己想通了,就好了。还好同事是个好人,日常盯着他,以免他游魂似的出门被车撞。68叶谨行这才发现b市面积很大,要和某个人断了联,那真的如鱼游入了海,再也没有踪迹可循。哪怕他知道林疏阕的房子依然在那儿,但他没了钥匙,当然林疏阕也很可能会换锁。于是那里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唯独能带走的是那些书画古籍的印象,他记得“一树梨花压海棠”那页的折角。说起来这首诗写得颇为讽刺,哪怕苏学士本意是调侃,但于他这个被戳中脊梁骨的人来说,嘲讽的意味更强。好在天气冷了起来,不见梨花不见海棠。冬天到了,他也要满二十六岁了。69生日那天,叶谨行去冰叶居订蛋糕。没要巧克力慕斯,换成了蛮喜气的红丝绒。同事推荐的,说这家的红丝绒也好吃。为避免生日这天还是孤家寡人,叶谨行请同事吃饭,分享这个尺寸并不小的圆蛋糕。同事很给面子地起哄说,许个愿。叶谨行脑子一片空白,睁眼吹熄了生日蜡烛。要奔三了。同事说笑道。叶谨行点点头,不置可否。70因着生日在年底,叶谨行刚过完便迎来了元旦节。小长假同事报了团出去浪,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叶谨行婉拒,大好的假期还是瘫在宿舍睡大觉比较好。何况他还有新的书想看。看书和睡大觉的间隙,叶谨行滑动手机屏幕,做贼似的搜索到林疏阕的公司。其中的宣传图是林疏阕的近照。林疏阕似乎瘦了许多,内衬西装外罩风衣,一副公事公办的清冷模样。叶谨行点击进去,试了试,可以保存。啊,这行为好像个痴汉。叶谨行想了想,又把照片给删除了。把手机一扔倒回床上,梦里还是空荡荡一片。落满了雪一样的梨花。71-8071叶谨行松了口,答应回家过年。大概也是因为没什么理由留在b市。而工作后假期也不多,刨去路上的耗时,在家就待个四五天。四五天,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哪怕家里依旧乌烟瘴气,亲戚走一波来一波,和他没什么话说,就扯到去大城市做什么工作读什么书,咋好几年都没回家一趟。父亲有了人撑腰,叼着纸烟把脸一甩,装模做样地抱怨着:他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都看不起他爹妈了。叶谨行默不作声地收拾好垃圾袋,忽略掉亲戚八卦的盘问和父亲无聊的指责,跟母亲打声招呼,便拎着袋子出门去。垃圾池离家里租的房子不远,叶谨行把黑袋子扔进桶里,一时也不想回。溜溜达达沿着儿时的记忆向前走,两边都是灰霾的老旧的房子。天只顾阴沉,不南不北的地界儿,连雪都不下。b市下雪,雪后偶尔会放晴。林疏阕喜欢晴日里出门散步,背着手慢悠悠遛弯,仿佛提前过起退休生活。叶谨行寻了处僻静地儿站着,百无聊赖地滑动手机。他很少用微信,特别是读研究生以后,但好友还是该加的加,哪怕都不怎么联系。毕竟还有朋友圈可以刷一刷,算是打发时间的消遣。很神奇的是,他还保留着大一暑假去林疏阕公司做兼职,认识的保安前辈的微信。前辈和他爸差不多一个年纪,对国际局势和武器军火颇有研究。叶谨行跟人聊过几次天,由于前辈发表见解时过分激昂澎湃,而患上了间歇性耳聋。前辈在朋友圈里很活跃,哪怕叶谨行十天半个月都不看一次,偶尔点进去总是能被他转发的公众号文章刷屏。这次虽然也不例外,但叶谨行注意到了一张照片:是前辈和林疏阕在保安室的合照。配文:过年加班,有三倍工资,还有大老板陪聊,哈哈。后面跟上一串豪爽的笑脸。叶谨行此时的表情和照片上的林疏阕一样勉强,但又是放松的。他好久都没这般放松,如同卸下了某种沉重的担子,心里破开一个喘气的口子。林疏阕看上去也很放松,和他之前看到的公司宣传照里的不一样:带着点儿无可奈何的宽容,整个人因为嘴角那抹上挑的笑意而鲜活。叶谨行想了想,给前辈留了句:新年好啊。也不指望前辈立马回复,他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往前走。72风吹到脸上还挺冷。他抬手抹了把,是又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