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顶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孩子分明才刚刚出生不久,身上胎毛很浅,脸上的皮肤也才长开而已,他有些诧异,道:“夫人这是何意?这孩子的父亲……”
杨夫人却根本没听到他的问话一般,兀自喃喃道:“对,不要告诉他他的身世,我……宁可他只是个寻常婴孩,一辈子活、活的潇洒自在。”她说着精神忽然便好了起来也似,猛地坐起身,一把扣住阳顶天的手腕,一句一顿道:“阳少教主,这孩子……杨逍,他叫杨逍……就交给你了!请你务必看在我与小昆师徒一场的情分上,帮我照料于他,九泉之下,妾身感激不尽,定会为你祈福,来世……”
阳顶天急忙开口道:“夫人太过客气了!阳某定会好生照料这孩子,还请杨夫人放心!”
杨夫人欣慰的笑笑,苍白的脸上显出格外温柔的神色,她深深看向庄夫人怀中的婴孩,如此情真意切的神情令庄夫人动容,不由的走上两步将那孩子凑过来,温声道:“这位夫人请放心,少教主一言九鼎,一定会替您照顾好这孩子的。您也……”
杨夫人痴痴地伸出手,喃喃了几声不知道是什么的话语,似乎想要触摸那孩子的脸颊。然而手指颤抖着伸出不远便骤然放松垂下,身体不由自主向后便倒。几乎是同时,阳顶天也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松了开来,再也没有力气合拢了。
他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伸手将杨夫人躺歪的身体扶正,然后站直身体,对庄夫人道:“孩子给我吧!”
庄夫人正因眼前这一幕吃惊的红了眼眶,闻言忙将怀中的婴孩递给阳顶天,而后伸手捂住嘴,半晌才道:“她、这位夫人……”
阳顶天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床上香消玉殒的女子,道:“命人给她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好好待之不得轻慢。”
“是!”庄夫人急忙应声,出门去办此事,而阳顶天则最后看了眼死后面容犹带温柔的杨夫人,抱着那婴孩转身走出了房门。
那婴孩跟着母亲连日奔波,此刻安定下来,睡的格外香甜,根本不知道顷刻之间他便已经失去了母亲,成了一名孤儿。阳顶天沉着面色站在园中拨弄着婴孩嘟起的脸颊,不知想到什么,沉郁之色稍褪,脸上带了些温和的笑意,想了想,从怀中取了一枚黑黝黝的铁牌出来。
那块牌上用金丝镶嵌着一个火焰之形,看起来并非凡物,他却眼都不眨的便将之放在了那孩子的襁褓之中,又替那婴孩掖好襁褓,还轻轻拍了几拍。
这一幕恰好落入走进来的成昆眼中,看着这格外眼熟的一幕,少年的面色瞬间一暗,心中顿时腾起阵阵怒焰:——好你个阳顶天!这又是从哪儿抱来的孩子?!还有这温和的笑意,送人物品的举动,怎么看怎么与当年对还是婴孩的他做的那些事情一般无二!原来这人并非对他另眼相看,而是根本是个孩子就会温柔相待,亏他还以为当初这人待他的温柔是独一无二的!
这样一想,顿觉胸口醋意翻腾,瞪大的杏眼中几乎冒了火,他深吸一口气,瞬间敛去所有情绪,倚在门口双手环胸,凉凉的道:“师兄好兴致啊!这又是从哪儿抱来的小孩?不会又打算收个小师弟玩玩吧?”
徒有猜测千丝缠
成昆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的时候阳顶天就知道了,闻言抬起头,毫不意外的对着他笑了笑,仿佛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意味,道:“小昆你快来看看,这孩子算起来确实是你的小师弟。”
成昆眉毛一竖,强忍着没发作,反而嗤笑一声:“看来我没说错,还真是小师弟,哪儿来的?”说着竟真走过去,向那襁褓中瞥了眼,心中阴暗的转着念头:若是将那孩子抱过来,“不小心”一个失手……
阳顶天道:“是杨夫人的孩子,她刚刚……”
听到“杨夫人”三字,成昆的理智刷的回笼,诧异道:“你说谁?”
阳顶天指了指内室:“也不知道庄掌旗使对没对你说,之前杨夫人一身重伤抱着这孩子过来,她不知你在,只来得及将这孩子托付给我就……可惜你来得晚了一步,未及见她最后一面。”
成昆这下可真是吃惊不已,想问杨夫人究竟为何来此,一时间却又问不出口。他在古墓六年,虽然是拜在杨夫人门下,这位师父待他也视如己出,只是因为自己心理上早已成年,又是女师男徒,未免瓜田李下,素来不甚亲近,武功后期也大半都是杨兴锋所授。
这两年里杨夫人和杨兴锋时常争执,更是在一年前离开活死人墓不知去向,没想到再听说她的消息,竟已是死讯了。
阳顶天道:“我让庄夫人替她更衣,你是她的弟子,后事说不得也要落在你这里。杨夫人有遗言说不希望将她的下落告诉给杨前辈,小昆你看呢?”
成昆沉默片刻,道:“死者为大,既然她这么说了,就先瞒着吧!”他想到杨家兄妹后期闹出的那些不愉快,原因他始终不知道,为免杨兴锋来此另起事端,还是瞒着些好。
“我也这么想。”阳顶天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他方才思虑半晌,还是决定顺其自然。怀中这孩子与明教有缘,合该留下,而且他与成昆注定无子,若是小昆同意,大不了他们就收这孩子做义子继承衣钵,有他二人教养,这孩子的未来差不了。
他这想法成昆自然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以他目前对那孩子的厌烦态度,会不会答应也还是未知之数,阳顶天看出他对这孩子的排斥感,这个想法就没提出,而是暂且将小杨逍寄养在锐金旗庄掌旗使的家中,而后与成昆一同办起了杨夫人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