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别人口中完美无瑕的俊俏少年,成熟礼貌。于是大多人视他如温月,柔意遍照。似乎怎样的责骂,他的脸上也应该一如平静,不会因人而转。
白色的房间整齐而简洁,床头柜上是突兀的黑色灯盏,发着光。
地板上躺着几条金鱼,是被人用脚狠狠踩在地上,蹂躏碾压而死的。木地板上有着未干涸的鲜血,正在缓缓滑动。
第二天阳光明媚。
少年笑容含光,人畜无害般清雅,眸中是对不幸丧命的生物的惋惜。
“高嫂,我的几条金鱼好像被妹妹拿去玩了,然后……”他难过地低眸,“能麻烦你帮我去花鸟市场再买几条吗?”
谢谢。
8
上学了。
林凉低下眼,神色淡然地走在路上,腰脊的疼痛一阵一阵,像无数石头撞在骨头上。
习惯了。林盛为了显他的父威,渴望把他塑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听话孩子,稍不顺意,就是一顿责骂与殴打。
外面的人都说:“林凉真乖。”
乖,何尝不是无力的温顺,闭嘴的委屈。
“哪像我家的孩子。林凉成绩好,又有礼貌,我家孩子要是有他一半懂事就省心了。”
“林凉长相俊,聪明且做事周到,真的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孩子。”
林盛得意的笑:“哪里哪里。他还差得多。”
若是从人身上找缺点,永远找得到,所以林盛永远能看到林凉的不足,永远也只看到林凉的不足。
他永远只说:“林凉,你还要加把劲。”
不够。什么都不够。不到满分就是傻子、垃圾、不配活着;露出一点自我就是自私、张扬、不够宽容。他不配拥有稚嫩与青葱,这样的少年,连流泪都是罪过。
别人表面的称赞成了爱慕虚荣的大人最爱的目的。所以林凉有一面袈裟,包裹他难以迸发的怨言。某个角落里,就这样藏着一个阴森森、灰郁厌世的林凉。
他不爱弹钢琴,六岁时哀求大人说能不能不要每天练习,却被拒绝,连偶尔玩乐一下也被叱骂,说他小小年纪只知道玩。
他从小筋疲力尽地刷题看书,有一次烦躁得忍不住爆发了,撕纸扔书。林盛便用棍子抽他,骂他造反,骂他以后一定会玩物丧志。
林盛说打他他才会长记性,骂是记不住的。
有个孩子摔坏了他唯一的玩具,他愤怒地将其推倒在地,下一秒便迎来林盛的一巴掌,他捂着脸颊发蒙。
听林盛说:“你干什么?!他年纪比你小,你就不能让着他点?”
还语重心长地说,“林凉,人要大度。”
他放下手,没有表情,慢慢地抬头看着林盛。
看,这人居然是我的父亲。
林凉不再和林盛争辩,因为知道结果一定会是失望的。
林凉十八岁。同其他激情肆意的少年格格不入。他对所有事物表现得总是淡然处之。不痴不厌,没有特别喜欢,没有特别讨厌。
林凉又一次接过学姐偶然相遇递来的面包,说了声谢谢,他礼貌露笑。瞧着不自在地转着眼睛的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