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了。”季燕然哑着声音,捏下我手中的勺子放回碗中,再接过碗放到床头的矮柜上,我有点害怕,起身想要离开,却仍被他握着手,略一用力便拉回了床沿上坐了下来,无处可逃地对上了他那对比黑夜还黑的眸子。我的呼吸有些急促,脸上一阵灼烧,不由低下头不敢看他,却见他慢慢坐起身子,伸出另一只大手来轻轻地勾起我的下巴,使我不得不与他对视,我有些难以承受他那浓浓的眼神和这满屋温暖且暧昧的气氛,只好半垂了眸子将他的面孔挡在视线之外,殊不知这样的神情却更似邀请,引得他呼吸一沉,一张俊脸便慢慢倾了过来。我的心跳随着他每毫米递进的接近而越来越急剧,若不是紧紧抿着嘴,只怕它便要从喉中一跃而出了。我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不知是紧张、害怕,还是……期待,我的嘴唇干得几乎要裂开,早便因屋内的两个炭盆而浑身燥热,此刻更在额头上布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实在承受不住这觉来漫长实则短暂的接近过程,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疼的嘴唇,但听得他的喉间一声沉吟,俯下脸来,偏头轻轻地吻上了我的鬓角,我只觉浑身如触电般的一震,这电流通过我的肌肤传上他的双唇,袭遍他的全身,便也跟着一震。我强压着急促的呼吸微阖上双眸,用每一个汗毛孔去感受他的气息,见他轻柔的,像呵护一枚世上绝无仅有的至宝般,小心翼翼地用双唇拂过我的鬓角,慢慢地滑过脸颊,划上耳际,呼吸吹入我的耳孔,使得我全身无力如坐云端。忽觉他双唇微启,轻轻地抿住了我圆润的耳垂儿,柔软灼热的包围使得我顿时便似被他吸去了所有的灵魂与思维,飘飘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然而他也只是蜻蜓点水般地抿了一下便离开了,用他灼热的脸颊轻轻地贴上了我的脸颊温柔地摩梭着,这令我忽然想起了那个成语:耳鬓厮磨,原来竟是如此美好的一个词汇。被如此温柔的举动融化了我本因紧张而显得僵硬的身躯,忍不住伸出手去搭在他的肩头上,只觉他的身子又是微微一震,勾了我下巴的大手顺着脸颊向上一滑,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插入了我的发丝间,厚实的大掌稳妥且轻柔地托住了我的后脑勺,直令人有种婴儿回到了摇篮内的安全与舒适感。我被这强大的温暖与温柔彻底融化了,纤臂一伸揽住了他的项背,微偏了脸儿轻轻地用唇拂过他弧线优美的脸颊,学着他的样子也抿了抿他的耳垂儿。不等我纳闷儿自己从何而来的胆量竟然会主动地迎合他,他便已经如同干柴般被我一把火点了起来,原本握着我的手松了开去,转而伸出长臂将我整个儿的腰身拥入了他结实的臂弯,我的一颗迷乱的心便在与他的紧紧相贴中重重地撞击着两人的胸膛,那力量几乎要将我自己撞得晕厥过去,软软地偎在了他的怀中。季燕然的双唇由我的耳际慢慢移上脸颊,而后继续向中间靠近,我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哪里,心跳愈发快得吓人,忍不住微睁了眸子,正看到他完美的侧脸及圆润的耳朵。他的双唇愈发接近了,鼻尖甚至碰上了我的鼻尖,我勾在他背上的手不由紧张得攥住了他披散的一把长发,视线里是两瓣饱满柔润的唇,慢慢地贴近,慢慢地覆下,直到即将四唇相接共浴烈火之时,突听得房门被人敲响,直令我激凌凌地回过神来,立刻神魂归位。慌张地推开他,一张脸瞬间红如樱桃,几乎是跳起身地就往外间走,听得他在身后不无遗憾地长长“唔……”了一声。打开房门看时,见是岳清音,便忙闪身让他进来,而后关好门。岳清音看了我的樱桃脸一眼,我急忙小声地解释道:“屋内太热了……”也不知他究竟信了没有,总之没有理我,径直走进了里间。季大坏蛋早便装着没事儿人似的裹着两条被子笑眯眯儿地靠在床栏上,一见岳清音进屋便道:“如何?王爷可睡下了?”听了他这话我不禁有些狐疑起来,他是怎么知道岳清音方才是去替王爷针灸了呢?岳清音坐到床边椅上,先是伸手去探了探季燕然的额头,而后冷冷地道了声:“手。”季燕然连忙乖乖儿地伸出一只大爪来递过去,让岳清音替他把脉,岳清音边捏了他的脉门边道:“王爷已睡下了,若非有大的响动,当是难以惊醒的。”季燕然点了点头,一对儿贼溜溜的狗儿眼悄悄儿地瞟向立在岳清音身后的我,不由又令我想起了方才之事,脸上又烧了起来,背过身去不看他,假装到桌边去倒水。听得岳清音冷声道:“给你熬的药你未曾吃么?”季燕然笑着道:“岳先生亲自熬的药,愚兄岂能不吃?”“你若再去吹冷风,这药不吃也罢。”岳清音冷冰冰地甩下这句话后便站起身来,转向我道:“回房去。”“是,哥哥。”我心虚地小声应着,不敢多作停留地转身出了房间。回至对面屋中,我一头扎进里间,生怕被岳老大揪住质问什么,然而他老人家还是开门跟了进来,立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盯了我一阵,方才冷着声音道:“把行李收拾一下,今晚和衣睡。”我心中一动,问向他道:“哥哥,可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么?”“管那么多作甚?!”岳清音盯我一眼,转身出去了。我只好依言将所有的行李收拾妥当,歪身躺上床去,头枕了胳膊静静沉思,因只顾担心对门那家伙的身体,对于今日之事一直未曾细想,现在静下来细细一番思量,总觉得有许多不大对劲儿的地方。譬如他指定池枫是杀人凶手,似乎有些牵强之处,池枫一直和池夫人同睡一间,他若是杀人凶手,池夫人如何会不知呢?但观池夫人的表现似乎并不知道池枫的所作所为,除非他夫妻两人同孙浅喜夫妻一样也是分内外间而睡。或者就是池夫人太会演戏了,实则这夫妻俩是共谋。整个案件到现在为止尚有许多疑点未能解开,首先是作案动机,能够联系到的线索是三年前,池枫、孙浅喜、常夏兮、牛若辉这四人都曾参加过赏雪小宴,而孙浅喜、常夏兮又都知道那条从男温泉通往女温泉的隧洞,且那段时间里,虹馆中有位不确定身份的、叫作欧阳小山的女孩子死掉了,尸体不见,只有衣冠冢。其次是作案手法,凶手先是神通广大地操纵了这一次的抽签结果,将池孙常牛这四个人再一次的凑到了一起,紧接着凶手便用了非常巧妙的方法进入到孙牛二人的房间,溺死后通过窗户移尸到虹馆之外,再将尸体丢到后山温泉内。这其中如何制造密室的谜已被我解开,然而凶手一开始是如何从外面进入到室内这个问题仍然悬着,且最大的谜题就是凶手用了什么方法抛尸温泉还能不在温泉的四周留下脚印。如果从已知线索中提取出关键字的话,那就是:抽签,三年前,温泉,隧洞,移尸,死亡方式。如果导致这一次的连续杀人事件的起因是源于三年前的赏雪小宴的话,那么在当时,池孙常牛这四人之间应当是不存在过深的恩怨的,否则三年前的那一次池枫就该动手了,或者动手的时间没必要等在三年后的这一次,如果他可以操纵抽签结果的话,为什么他不在两年前或是一年前就动手呢?而从杀人移尸的手法来看,凶手对季燕然心存挑衅,想来他对自己的布局相当有把握,这种自信的来源必定是经过数次试验后方能具有的,事实证明他的确做得近乎天衣无缝,潜入房间,制造密室,凭空移尸,不留脚印……等等——如果池枫是凶手的话,那么此刻就算将他关在房内,他一样可以从窗口逃跑出去啊!就算他因铁桥被冻而难以逃下山去,至少——如果他够狠的话,他可以像杀掉孙浅喜和牛若辉那样潜入季燕然的房间……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他的房间,到时唯一掌握了所有线索和证据的季燕然一死,便没人能证明他的罪行,且他正好还可利用自己被锁在房间内为借口来证明他的无罪!聪明如季燕然者如何会想不到这一点呢?如果池枫是凶手,那么将他锁在房间里非但不能成为他的禁锢,反而还为他提供了掩护!除非——除非这是季燕然故布疑阵,诱使真正的凶手——不管是不是池枫——现出原形!真正的较量,原来就在今晚!侧耳·输赢我不禁担心起来,莫说季燕然现在发着高烧身体正虚弱,就是他一点病都没有,到底只是个文官,不会半点功夫,而凶手虽不见得是什么武林高手,却可以肯定是有些力气的,万一——万一——一念至此不由心惊肉跳起来,正要起身下床,忽听得门响,连忙合眼装睡,脚步声轻轻地进来,知是岳清音,至床边站了半晌,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而后便出得门去。一时未敢动弹,又待了一阵,隐约听见外间门响,似乎是岳清音出了屋子,不觉有些纳闷儿,耐心地又等了片刻,方悄悄起身,蹬上鞋子,蹑手蹑脚地来至外间,在门前侧耳听了一阵,不见动静,便小心地打开条门缝向外瞅,见外面走廊内一个人影也无,于是也出得屋来,至季燕然的门前又侧耳听了一阵,里面也是没有响动,硬着头皮轻轻推开他的屋门进去,到里间一看,却是连条狗儿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