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云双眼微红,沉声道:“我长姐身经百战,不该中这反贼的心理战术。但如今她的人马全赖你供养,她性格高傲,心中难免有所不安。因此……”
叶长洲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微笑着道:“我明白。你虽义无反顾地投奔于我,但煜王和郡主与我并无深厚的交情。无缘无故地接受我如此大的恩惠,郡主心中自然不安。她希望尽快平定叛乱,以减少对我的依赖。”
可是人情一旦承下,无论大小,薛湘楠都欠下了叶长洲的恩情。薛家姐弟俩都受到了叶长洲的恩惠,那煜王又能置身事外吗?这其中的恩情与牵绊,又如何去清算割舍?
薛凌云沉默不语,低头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叶长洲拍拍童若前肩膀:“走吧,去大帐。”
拙劣离间计
在琅寰洲薛家军的大帐内,叶长洲稳坐主帅之位,耐心听薛凌云向金戈和薛文旦详细叙述大军分兵后,在流番洲所经历的种种。听说叶仲卿被皇后所伤,狼狈不堪,幸得薛凌云救助才得以返回流番洲,并一同攻入万灵州,收复游夏人的经过,金戈和薛文旦面色骤变,久久未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薛文旦仍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如今,朝廷究竟是什么意思?”
叶长洲站起身,背手而立,沉声道:“如今父皇病重,太子与皇后把持朝政,对所有手握兵权的皇子都严加防备,连二皇兄欲回京都被阻挠,哪里还有什么朝廷可言。我们远在南疆,不涉足那浑水,方为上策。”
薛文旦还想说什么,却被薛凌云抬手打断。薛凌云寒声道:“我们奉命驻守南疆,收复流番洲失地、平定东南反贼才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至于宫廷与朝廷的纷争,非我们所能插手。如今朝廷停发粮饷,全靠昭亲王殿下从游夏人那里筹措来军饷,才维持我们这数万大军的生计。我认为我们应当全力支持昭亲王殿下。当前,扫除反贼才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尽管薛凌云名义上已不再是世子,但余威仍在。如今薛湘楠重伤,众将士自然更加倚重薛凌云。金戈当即抱拳表示:“末将领命。”
薛文旦见状,也低头拱手,表示服从。
叶长洲见二人已心悦诚服,便满意地点点头,道:“好,接下来我们众兄弟要齐心协力,共同解除匪患。童公子,我知道你对反贼颇有研究,我想先听听你的见解。”
童若谦站起来道:“算不上研究,只是来的路上想了些策略,若是不周全,还望各位将军指正。”他继续道,“郡主和各位将军被反贼的奸计所困,原因不外乎有三:其一,反贼比我们熟悉地形地势,无论是打还是逃,他们都有先天优势,这一点我们的将士是落于下风的。”
金戈对这书生的本事十分好奇,听完却不由自主点头表示赞同,却想听他接下来还有什么见解。
童若谦继续道:“其二,反贼的几股主力,始终隐藏于山林中,将士们没有得到确切的位置;即便得到确切的位置,对方也会主动发现暴露位置,连夜搬离。所以我们无法发起主动攻击,一直在被动挨打。不知我说得可对?”
薛文旦连连点头:“对、对,童公子你说得太对了。”看他的样子,他们最近确实被这两件事困扰得不轻。
金戈没想到这一介书生居然在短短几天内便看清大军的困境,不由得有些佩服,心想难怪郡主如此看重此人。
叶长洲满脸欣慰看着童若谦:“公子继续。”
童若谦转头看着叶长洲,面带微笑微微颔首:“其三,有一件事,郡主不能做,所以郡主始终无法除掉反贼;但此事,昭亲王殿下却可以做。”
叶长洲微微一笑:“哦?还请公子明示。”
童若谦转过身,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从容不迫地分析道:“东南的反贼势力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以利益为纽带,一旦利益消失,便会分崩离析。这东南之地,大大小小的反贼团体有数十个,其中势力较大的有两三家。他们在这片狭小的地域内争斗了十多年,互相之间的纷争自然不少。那么,为何如今会突然联合起来呢?显然,是因为共同的利益使他们结成了同盟。”
他迈开脚步,边走边继续道:“乌合之众聚在一起或许不易,但要让他们分崩离析却并不难。”说着,他转向叶长洲,“只要薛家军的主帅出面约见其中几个匪首,并将这一消息故意泄露出去,他们内部必然会因猜忌而产生裂痕,甚至发生内讧。这样一来,我们再对付他们,就会事半功倍。”
主帅约见匪首,还大肆散播出去,只怕不仅仅是反贼们会内讧,朝廷若知道,以太子和皇后对薛家的防范忌惮,只怕薛湘楠一夜之间就会被打成反贼。
金戈轻摇头,面露难色道:“此法实难施行。如今朝廷对我们虎视眈眈,稍有差池便可能授人以柄。郡主行事谨慎至极,唯恐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叶长洲听后,微微一笑,双手负于背后,从容道:“无需顾虑。郡主不便为之事,便由我叶长洲来做。我已私下与游夏人达成诸多条款,又何惧再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反贼私下约谈。只要能够平定东南反贼之乱,我叶长洲不惜一切手段,更不惧朝廷对我横加何种罪名。我所作所为,只为大局,只为天下苍生。”
反正自己在叶政廷心中早就是个不忠不孝的逆子,既然如此,那再悖逆一些又何妨!他目光坚定,扫视众将士:“不过,我倒是想将童公子的计策改一改。表面是离间计,内里,却是声东击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