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至于杀头。姚欢稳了稳心神,小声道:“官家,民妇,还是想出宫。”她掂量着,话越少,应是越给最高统治者面子。赵煦不语,过了三四息,才听到他鼻孔里出了气。继而,天子轻笑一声,道:“你这话,是真心,还是害羞?”“民妇,想出宫。”“姚氏,你在宫外,其实有人吧?”“回官家,民妇始终独身而居。请官家,恩准民妇出宫。”“姚氏,你在朕眼里并非庸脂俗粉,不要行欲擒故纵的做派,可好?”“官家,眼看秋收在即,虾稻的收成不知如何,请官家,允民妇出宫。”姚欢的脑中,闪过“苏颂”和“福庆公主”的名字,但她忍住了没有说出来。帝王心思异于常人,若提“我是苏公门下啊”、“我救过福庆的命啊”来求得脱困,赵煦会不会越发感到一种人情与道德的威胁?姚欢静静地等,祈祷青年天子将此事翻篇。赵煦微张着嘴,不再发问。朕帮你立个牌坊(下)门边的梁从政,简直恨不得今日不是自己当差,也就不会见证官家“丢了面子”他服侍官家多年,(即米芾)写‘旌表贞妇姚氏’六个字,挂于她饭食店的门楣上,令往来士庶,皆可见之知之,仰之敬之。”……东华门外,竹林街。曾纬疑心自己看错了。他这阵子,大热天的仍去蹴鞠,以泄心头愤懑,莫非中暑眼花了?但那匾额真真切切地挂着。曾纬跨进屋子,正面墙上“新琶客”御笔横幅下,原来养着兰花的条案上,花盆被移走了,三个乌檀木架,分别摆着御酒、珠冠和卷起来的霞帔,檀木底座中间刻有金晃晃描浓的“敕”字。这个时辰没什么客人,姚欢坐在墙角歇息。“像不像供着福禄寿?”她的下巴颏往御赐物件的方向微微抬了抬,问曾纬。她的脸黑黝黝的,但眸子仍然亮晶晶,看不出疲惫或恼恨的阴翳,只闪烁着些许讥讽的笑意。曾纬剜了几眼檀木架上的三尊玩意儿,紧锁眉头问:“不是说只是进宫当一阵差,教宫人们学会磨豆滤汁么,怎会这样?”姚欢起身,走上前,靠近情郎。情郎显然是从蹴鞠场子直接过来,青缎短衫,汗淋淋的。但他年轻,又每日沐浴、肌肤洁净,他还精于调香、擅于熏香,那汗的底质,便成为带了兰麝之气的水滴,热烘烘地蒸腾而起,摄人心魄。姚欢始终觉得,正因为自己前世也是经过情事欢爱的,所以才会被眼前这个古人迷住。她没有犹疑太久就对曾纬点了头,除却救命之恩、举止体贴、青史上寂寂无闻这些因素外,还有一份动力,乃是听从自己体内的雌性荷尔蒙点燃的化学反应。在这个时空,男子是可以大张旗鼓地谈论“性”的,便是官袍加身的士大夫,亦可在社交场合吟诵“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