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窈让她晃得头晕,只想发笑,忽听外间一个声音道:“两位姑娘既然如此盛情,阿窈,你便去了吧。”杨岑正推门进来,满面春风:“只是不知,多不多我这个闲人?”“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阿窈万想不到这么快,站起来急急向前走了一步,看他仍是全须全尾的,才放心,嗔怪他:“别人家过节,你凑什么热闹?”“我听说他们寨子里风光最好,你在这儿天天闷着,不如和两个姑娘出去逛逛。”他挨得更近些,悄悄给阿窈递了一个眼色。阿窈知机,便笑道:“既这么说,到时候你逛你的,我逛我的,咱们谁也莫要扰谁。”阿芳拍手笑道:“正是这话呢!到时候要有人想要给阿窈姐姐唱山歌,一见着你还怎么唱?”杨岑听着这话古怪,却也没多想。三言两语,去到自家寨子里跳月的,便多了一个可厌的人。等到姐妹俩告辞的时候,阿芬脸色僵硬,阿芳眉开眼笑,两相映衬,煞是好看。阿窈等他们一走就沉了脸:“你查的事,该不会牵连到她们姐妹俩了吧?”寨子赵州附近群山连绵,阿芳家的寨子就在这大山之中,沿着一条时陡时缓的路慢慢往上走,不到半个时辰,阿窈便爬不动了。她呼哧呼哧喘着气,啊呦一声往旁边一坐,正压着一棵芭蕉树,上头几串短短小小的圆滚芭蕉荡荡悠悠晃了一阵。今天太阳大得很,她带着凉帽,汗仍然擦了又出,出了又擦,怎么擦身上都是湿的,里面的桃红亮地纱衣紧紧贴在背上,黏得难受。“再撑撑,应该也就不远了。”杨岑拿着扇子对着她猛摇一阵,带起来的热浪扑到脸上,险些让人喘不上气,阿窈忙推他:“你倒不如拿着葫芦,倒水给我洗洗脸。”清凉的山泉水骤解了暑气,杨岑顺手掰了一扇断了半茎的芭蕉:“把这个拿了,遮在头上。”阿窈无精打采:“这不是入了秋吗?咱们刚来那会儿比这还凉快呢!”杨岑叹气:“今年云南府的光景透着古怪,赵州今春还算好,到了秋上,也开始少雨了,都说秋老虎,只揪着尾巴还能发威呢!”阿窈歇了一阵,又咬咬牙站起来:“走吧,别让人久等了——你说的那个矿,就离这儿不远?”杨岑站住,拉着她往上看,小路蜿蜒直往上去,没多久就隐没在满山的翠竹茂林之中。“这路好不好走?”“有时好走,有时不好走。”这条路应该是平常让人踩惯了才踩出来的,也不过能容得下一个轿子,有时候突然现出一个陡坡,她还得让杨岑拉着才能爬上去。“那是你没见过更难走的。”杨岑摇头,手往山脊处一指:“这一处山脉有几十座峰,有几处就跟有人拿着刀一点点削过似的,只有山头磨出来一块平地,四面都是万丈崖头,这条路是山里人往外走,最便宜的一条。”阿窈见他脖颈上汗珠子像下雨一般,随手湿了帕子给他擦。“怪不得你说,要是那矿上有鬼,运出的东西必要过寨子这条路,只不过这路上常有人来往,他们竟也不怕让人撞见?”“夜路走多了总能撞见鬼,他们这两年日子过得逍遥,更好漏出马脚。你想想看,我查的城门进出人员册子上,写的他们近半年运货是多久一次?”“有时十天一次,有时五天一次。”“而且这十天五天运上一回,云南府早在太祖时期就有令,但凡非官家开矿,只许开一炉,这一炉他能造出多少东西来,才能让他这半年还费了几十辆车,累死十几匹马。”杨岑冷哼:“明明每次过城门的车都要五六辆,门口盘查的官军竟只记了一半,要说没有猫腻,谁信呢!”阿窈望着他,眼睛晶亮:“你不是要去查那个人吗?怎么找得到这个小卒子?”杨岑一抹汗,扛起来身上的背篓,掩饰不住自己的飞扬意气:“那个老头子滑不溜丢,混不沾手,师傅那边的人在赵州蹲了大半年,竟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后来查到内宅——”他得意一笑:“这家矿的主人就是知州太太手帕交娘家嫂子的远房亲戚。”阿窈听着这绕了四五家的消息,不由瞠目结舌:“都远成这个样子,你竟也能找的到?”“不过看他和谁走得近就是了。”杨岑咳咳两声,故作轻松,其实想起抽丝剥茧的一路,也是煞费苦心。凡与知州前堂内宅有联系的人家都列出来,再循着这些人家交往密切的人一个个地查,但凡有些疑问的地方,都给圈了出来,最后有几条线索都指向这个老实巴交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