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呀!”阿芬今天好不容易逼出事情因由,跺脚催促——往日但凡想问因由,他总是拿别的话挡过去,今天好容易开了这个头,怎么也要问个清楚。“若我要娶个当地女子,她便死给我看。”阿窈悚然一惊。顾氏泪下涟涟的时候很多,生气倒也时常哭诉:“不如让我死了算了。”但听赵清和的话头,她分明是斩钉截铁,不容违抗。杨岑本来站在桌边沉思,陡然回头:“你记得清楚吗?你娘说的是‘当地女子’?”“一字不差。”“那你爹娘平时可常与人往来?身在官场中,这人情世故总常见吧?”赵清和终于摇头了:“几年前,赵家获罪,贬到这里,全家都没了指望,这个地方又没故人要说往来,也只有县东陈家。”“这家也是本地的?”“这我倒不太清楚,”赵清和继续摇头:“我在这里读书的时候多,不大见人姐夫的意思”赵清和看向杨岑,怀疑之色越来越浓。他并非蠢人,总能觉出些许蹊跷。阿芬听得不甚明白,刚要开口追问,就听杨岑停了发问,只是向赵清和拱拱手笑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姐姐在这里三四日,你多照看照看,只是小心一些。”他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但三人都清楚。小心一些,莫让家人知道,也莫让旁人知道。赵清和清楚,姐姐这般,是彻底和家里脱开了干系。他脸色一暗,此时天已渐晚,正是该回家的时候的,他又恋恋看了阿窈几眼,不得不起身告辞。再不回家,又要闹得天翻地覆了。他虽不怕,却不想让家里出来,找见阿芬和阿窈。阿芬走得也不舍,才这么半天,她便和阿窈好得像一个人似的,解了一个小芦笙递过来:“我虽然不喜欢青哥家里人,但你跟他们不一样。下次你来我们寨子里,我教你吹芦笙,阿芳也还念叨你呢!再有——”她的眼睛在杨岑身上狠狠刮了一下,又想起之前他偷听壁脚的事,压低了声音:“你家男人若是不好了,我教你怎么打他!”杨岑如今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他现在后悔认亲还来得及吗?赴约两人的背影才刚隐没在满街的花伞中,杨岑就让阿窈揪了耳朵。“你说说,你到底是为什么过来的?”“嗳呦嗳呦,轻点轻点”杨岑转了一个角度,才避免自己的耳朵被拧成麻花,他委屈巴巴:“我这不是陪你来认亲嘛”“呸!你这话哄谁!明明是”阿窈看看左右,压低了嗓子恨声道:“明明是师傅让你过来”杨岑忙捂了她的嘴:“我的姑奶奶”阿窈知道外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愤然白了杨岑一眼,到底气不过,瞄见近在咫尺的手,编贝细牙一合。杨岑忙缩手看时,只见指头上多了一个浅浅牙印。“真是小气”杨岑摩挲着自己的指尖,一边吹气,一边小声嘀咕。“谁小气?要不是你哄了人还要做人情”阿窈声音虽小,并不妨碍她连珠带炮,杨岑忙止战:“我小气我小气,谁让我哄了人还要做人情好了好了,咱们回去说、回去说。”一楼临街,为了挡一些市井繁华,门窗处半卷湘帘,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行动,听见人声,杨岑便唤了相熟的小童,让割点酱肉,置些清淡小菜送到房里,忙拉着别别扭扭的阿窈回房去。“哎呀,这原是师傅”杨岑门一关,想要说话,阿窈脸一扭,对着桌子不理他。杨岑忙也挪了一个地方,跟着解释:“先是不好说”阿窈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继续转,拿背对着他。杨岑连转了几个圈,人都快转晕了,话都没解释清楚。他瞥了一眼阿窈的后脑勺,眼眯成一条缝,按着额头哼哼:“哎呦,头头晕。”阿窈不回头,啐道:“整天就会拿这一条吓唬人,看谁还信你!”过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倒有些不安,便稍稍转了一点点角度,忖度着人看不见,用眼角撇了撇。只能看见茶杯淡青的釉色,与上头绘的祥云纹半卷的云脚。阿窈耳朵竖起又听了听,还是没动静,便又转了一点点。两丸黑眼珠悄摸往旁边瞄,再瞄,正撞着挨近的杨岑,笑里带着几分狡黠。阿窈涨红了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落入一个怀抱里。她挣了几下挣不开,恼道:“你总是这样!不好好说话,总是动手动脚!”杨岑理直气壮:“咱们都已是夫妻了,我抱一抱又怎的了?再说你也不让我好好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