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落,眼泪倏忽落下,又怕惊了周遭的人,手攥紧了赵清和的衣襟,因为压抑着哽咽整个人都在抖。杨岑忙摩挲她的背,慢慢安抚,顺便挡住了疑惑看来的目光,他揽着阿窈对那二人使了一个眼色,赵清和心领神会,忙擦了眼泪,拉住阿芬一起上楼。关了门,阿窈再也不用顾忌别人,用袖子一擦眼泪,赵清和上去扶她坐下,阿窈便拉着他的手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上,看了半天,才笑了:“你怎么就跟从天上掉下来似的。”手里还拿着帕子要给她擦眼泪的杨岑被冷落在一边,十分不开心。什么从天上掉下来的,明明是他找回来的好吧。他们姐弟分开几年,有说不完的话,杨岑插不上嘴,只能趁着阿窈口渴的时候,给她殷勤续上一杯茶,寄望着阿窈能回看一眼他。看他是怎生孤零零在这呆着的。无奈阿窈头也不回,接着的茶直接给了赵清和:“说了这半日的话,也不知道吃茶,在家时也是这样?”赵清和抿嘴一笑,有些腼腆,上前去接时,阿窈的手正打到他的胳膊。“咝——”“怎么了?”阿窈正不错眼看着他,见赵清和的眉头微微一皱,便知道有蹊跷。“伤着哪儿啦?”赵清和忙把手往后面藏:“这茶有些烫——”“别哄我!把手给我!”赵清和不愿意,阿窈便硬扭了过去,一撸袖子,火气腾地窜了上来:“是哪个浑天王八崽子,敢对你下手!”赵清和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不说话。“还不是你家阿爸!”他不说,阿芬来帮他说,吵吵嚷嚷抱不平:“你家要是不愿意要青哥,便送给我,我家能养他到老!”阿窈一惊:“爹二老爷?他动的手?为的什么事?”阿窈幼时记忆里,赵二老爷是个再和软不过的人,但凡硬气一点,当初阿窈归家时,他也不至于让别人搓圆揉扁像个面团一般,连自家孩子都不愿挣一挣。“你家不愿意我和青哥好,但凡青哥出来与我见面,你家知道一次打一次。”阿芬满肚子不满,又有些委屈:“我阿叔和阿爸也是七品的把总,要论你们那门当户对的规矩,哪里配不上?跳月的时候与我求亲的人多得很,还差你一个?”赵清和只能握了她的手,歉然:“对不住我家的事,偏让你受委屈。”阿芬眨眨眼:“算了,我欢喜你,便不与他计较。只是你得答应我,再有半年,他们要还不应,你就跟我走!”她见赵清和仍是犹疑,叹口气道:“算了算了,只要你不娶别人便是”她想起心上人这两日的异状,忽而警惕:“你家不会要逼你去娶别人罢?!”当地“青哥,咱们是对月神娘娘发过誓的,我们寨子里的规矩,这就算定了终身,你要敢娶亲,我管教你的婚礼搅得翻天覆地,再拿了利箭来拿了利箭”阿芬本来有意要放狠话,终究舍不得咒他,只是咬牙道:“我管教你这一世都过不好!”她生得美艳,话冷成冰时带着慑人的煞气,却让赵清和一句话就化了冻。“你别急。”赵清和看她发脾气时,总是生硬的眉眼慢慢放平,带了羞赧的笑:“我这么笨,除了你,再没人要了。”阿芬听了这话,嫣然一笑,欢喜漫上来,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别人不要便好,我要!”赵清和躲不及,让她在脸上亲了一口,脸顿时红得像火烧云。阿窈这时才觉出和杨岑一样的尴尬,她站在一边,轻轻咳了两声,以示自己还在旁边看着。阿芬方才一时情急,她本就是心里放着一个人,眼里便只看见一个人的性子,竟忘了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便是素来大胆,也有些不好意思,忙站起来往赵清和身后躲了躲。阿窈忽然想起他们小时候的事。赵清和两三岁的时候,生得白白嫩嫩,做什么事都笑眯眯的,和别人一处玩九连环让人抢了都不哭,旁人只当他好说话。有一回阿窈新学女工,心血来潮给他打了一个新络子,把自己喜欢的颜色都选了一个遍,妃色洋红鹅黄葱青赤金,什么鲜亮什么往上堆,一个四方如意结编得歪歪扭扭,还配了近十种花色。大姐、爹娘看见都笑个不了,送人也不愿收,她恼了摔在地上,清和拽着奶娘的手偏要拾起来,从此以后挂在腰上,正儿八经当个宝贝。后来隔房三叔家的孙子来玩,都是一样的年纪,上手便想揪,还没碰到穗子就让清和反推了一把,那小娃拿了清和这么多东西,从没吃过亏,越性要抢,却让清和压着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