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应该反过来看,不是一个势力从无到有,而是从有到无“真的是”杨岑回头,阿窈正站在他身后,他一点都不惊讶。“终于舍得睁开眼了?”阿窈睡着的时候,眉毛平顺,呼吸绵长,刚才的时候,眉头却一直都在微皱着,眼睫像蝴蝶翅子一样轻颤,杨岑笃定她是装的。大约是怕吓到了刚才的小童,一惊之下,别又成了闭了嘴的蚌壳。“不知道,信息太少,按那位谨慎的个性,该不会有漏网之鱼”杨岑屈指敲敲桌子,有点头疼。算了,他现在还是病人,不跟自己过不去。他顺手擦了桌上的水迹:“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家。”有了齐师傅,他还玩什么猜猜猜的游戏,直截了当问出来就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家中等他们的不是齐泰,而是摸着胡子的白老头。刚一见到杨岑,就对着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药材尽数都备齐了,看世子的精神也养得不错,明日就可以开始了。”杨岑触到他的眼光,脊背一寒。他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像只刚出栏够了斤数的猪,只等绑起来就可宰杀了。齐泰相形之下就要严肃很多,他拱手问道:“请问白先生,中间可有什么风险?”白先生又摸了摸他不剩几根的胡子:“风险大小全看世子,浸药的时候若能忍得过这小小一点疼痛,也就无碍了。”齐泰放下一半心,转身交代:“我这边接了急命,不能推诿,要往南边走一趟,你不要任性,一切全听大夫的。”杨岑想起白天听说的,冲口道:“可是可是表弟的事?”齐泰警告的目光让他陡然醒神,连忙转了话题。“你表弟无碍,好了,我立时就要走,咱们回来再谈。”这事一时半会儿问不清楚,杨岑知道军务如山,也不急在这会儿,还是收拾了心情先治病为要。白老头虽说性情乖张,言语从不客气,但说出的大话总能兑现,杨岑见他在师傅面前放了准话,便知道活命的希望又大了一些。只要能多活些时日,忍痛算什么,别说一点点,就是刀山火海,杨岑也无畏无惧。阿窈眼见杨岑早已乐淘淘的,便没再说太多,给他整整衣服,看他要进药房了,忽然心慌,忙又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怎么了?”当着齐府一群人的面,杨岑不好像平日一样伸手揽她,只是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悄悄笑道:“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阿窈去够他的手,紧紧攥住的时候才多了一些安稳,就隔着这么一道门,能有多远呢,她笑话自己娇气。“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就成亲。白老头独辟出三间倒座房,答应治病前第一条规矩就是,闲杂人等不许进这个屋子,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许出声发问。阿窈不敢有违,在屋里惶惶戚戚坐了半天,做什么都是乱的,索性搬了脚凳坐在黑油大门前面,也不进去,只是遥遥望着。隔得这么远,里面她望不见也听不见,自然不知道里面的杨岑是何等煎熬。奇珍异草各有芬芳,白老头却用这一堆的稀罕药材熬出了一大桶泛着恶心臭味的东西。他也不是多爱干净的人,这会儿只看着就想痛痛快快吐一回。兴许,这第一步就是催吐?“进去!”白老头毫不客气喝令,嫌弃杨岑动作太慢,直接把他踹了进去。杨岑猝不及防,攀着桶壁扑腾几下,忍不住干呕几声,他连忙屏住呼吸,才感觉有了生的希望。他刚要开骂,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还捏在别人手里,只能泄了气在心里发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出去了,看他怎么揍这个老头!“松开!”白老头把他的手拿开,板着脸:“好好泡着!”杨岑苦着脸,默默忍了一会儿,终于适应了一些,这才能分出精力去看白老头下一步要做什么。“你们看着水温,触手微烫即可。”白老头叮嘱了几个药童,自己端坐在木桶前的高凳上,拿着本子,目光灼灼盯着杨岑,满是兴奋。哪怕同是男子,杨岑都觉出了几分不自在。“我说白老头,你不能坐远一些吗?”“你现在感觉如何?”“有点热。”杨岑老老实实回答。“再等会儿,再等会儿。”再等会儿什么?杨岑感到大事不妙。时间一点点在流逝,这点热渐渐烫起来,变成了一颗火种,水雾缭绕里慢慢积蓄力量,最后成了闪灭的炽红。突然之间,一阵剧痛袭来,腾地一下他的五脏六腑都烧燎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