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岑知道,阿窈一向最厌烦别人骗她。如此荒诞的故事,换做旁人,是永远都不会信得,但是对于阿窈来说,这就是真正的答案,是她能够相信的答案。阿窈没想到这件事这么离奇,她像听故事一般听完了,好奇问道:“你家也是这个京里吗?”杨岑点头。阿窈忽然反应过来,声音马上低了下去:“那你是不是以后就要回家了”她明知道,在这个伙伴变作一个男子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永远结束了。阿窈一下子心情低落起来,两人这一路,算是生死之交,吵嘴的时候最多,却从没有过怀疑。她本来以为,自己没有父母缘,却还算有朋友缘。更幸而,这个朋友,用一种独特的方式,互相陪伴,不必去顾及人事沉浮,得以朝夕相伴——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她这样的幸运的。只是,各人终究是有他的轨迹的。阿窈忍住眼泪,微微笑说:“好歹也算认识一场,也不算白交了你这个朋友”杨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最看不得阿窈的眼泪,本是要好好筹划才愿意说的句子,一下子什么都顾不得了,抽了旁边的帕子手忙脚乱递过来,却不敢碰她:“那个你别哭呀”阿窈一下子想起来他上次要走的那一次,也是一样的情景,索性也不忍了,拿了帕子不停擦,刚开始掉眼泪,就听见杨岑像是鼓足了一辈子的勇气,道:“阿窈,我想跟你说一句话不对一段话,你听不听?”阿窈哭得专心致志,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点头。杨岑索性一闭眼,像背书一般,把之前自己想说的话全背了出来,中间连个停顿也没有:“我是杨岑英国公府大房的老大今年十七岁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没有撩拨过其他姑娘没有丫鬟伺候洁身自好风流倜傥能文能武那个”他说到这里,自己的脸也成了一块大红布,咬咬牙,终是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看,这样的条件,你愿不愿意做我媳妇儿?”“”杨岑说话的时候是懵的,说完的时候也是懵的,心跳得快要出来了,脑子里却还是晕晕乎乎的。看着阿窈的时候还有闲心想:她可真像娘养的那只猫呀!可不是像一只猫?阿窈半路听见这样的话,一时睁圆了眼睛,里头还含着泪,水润润的,却透着惊讶和茫然,仿佛刚睡醒了却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的猫儿。在过了一会儿,阿窈脸也慢慢红了,她也不敢再去看杨岑,左右瞧瞧,也不吱声,忽然起身撂下他走了。这回轮到杨岑傻眼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愿意呀还是不愿意呀?杨岑自此没见到阿窈,一大早就被万婶请了出去。万婶却不像阿窈那般,无论是跟他斗嘴还是生气,都是亲近的。万婶看着大晚上一下子就蹦出来的大男人,像是装上了一百道盾牌,恨不得下一刻就把杨岑撂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过来才好。她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姑娘豆蔻年华没做过几个琴瑟和谐的美梦?只是过了许多年岁,就越来越知道,什么情呀爱呀,远不是吃饭的玩意儿。日子一久,哪里比得上金元宝银元宝,炕上孩子笑闹在一块,什么都过得去了。可是姑娘她还小,怎么懂得这个道理呀!看着一个清隽的人,就被哄着走了。先前刚过了一个江素素,如今连一向省事的阿窈姑娘也掉进了一个坑里。看着都是钟灵毓秀的人物,怎么就是破不开这个局呢?“婶子,阿窈还没起么?”杨岑眼巴巴看着里头。“姑娘还在睡着,本来觉就浅,大半夜的,还被人白白扰了一回,回来哭了半夜呢!”万婶脸拉得老长,治丧马虎,寄望着这个风流年轻人懂事一点,不要再给自己家姑娘添麻烦,只往重了说。阿窈哪里哭过?只是迷迷怔怔地坐了半夜,脸上神色奇怪地很。“阿窈哭了半夜?”杨岑一听就急了,不由怨怪自己:谁让你这么心急,这下好了,身份刚解释清楚,这下子吓着人了,可怎么处?“这不是公子该管的事,”万婶有意要敲打敲打杨岑:“看公子这言谈举止,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想必从小圣贤书也是读了不少,怎么不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难道公子家里的姊妹,也让人半夜爬墙上门探问的吗?世上对女子何等苛刻?公子岂不知这世上,凡是男女婚事,都是媒人说合,需得要父母之意。公子自己也许不得别人,为何要自作主张去招惹良家女子?还请公子以后不必再来了。”万婶已经觉得这话说得算是够直白了,换作一个知道体面的人,早就该断了这个沾花惹草的念想——她家姑娘却不是拿来让他们白白去戏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