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湳从来没有觉得风这么冷过,从梅树间穿过来,透进了骨髓一样。他心中的寒意流淌进四肢百骸,他呆呆的看着这个地方,这个院子,这个房间。就在昨日,就在昨儿晚上,那被自己上辈子宠了一辈子的小太监,还忒不要脸皮的压着自己的腿,绵软的小嘴,带着微醺的酒味儿,喊他一声爷。今儿这房间凌乱,狗窝一般,却透着一股子死寂。他突然打了个寒颤。冻雨霹雳下来,这生冷寒夜似乎漫长无边,度不过去了一般。福禄宫……那么个腌臜的地方,他那样重病的身体……如何……如何能够挺的过去?他手指陡然抽搐了一下,整个人发了疯一样跑了出去。许富贵连忙叫人取了伞,喊了护卫,追了上去。这样脆弱的时刻,他要是陪着太子爷一起度过,这未来几十年风云权利巅峰,必然有他一席之位。毕湳觉得自己心脏仿佛被人生生的挖掉了一块,他上辈子的执念,这辈子的怨念!他明明自己也要舍掉的人!他不是被自己杀死的,却也是因为自己的‘厌弃’,被折辱死的。他有什么错了?错在给自己的酒下了毒?不,他不敢!他不会!那绵软的小嘴,撒娇耍痴的模样,他怎么敢?错在他在自己死后扶持傀儡皇帝,祸乱朝纲?可那是人之常情,若是不这么做,他会死的。显然这冷情冷心的人,没有他想的那么深爱着他。但是……但是我爱他啊……先爱先输而已。而且,他有能力把持朝纲……那只是因为,他手里的权利都是他一点一点给他的!这一切……他怪他、恨他、怨他!其实是在怪自己、怨自己。他走不出自己给自己画的那个圈,此刻失去谢晨那种怅然若失生不如死,让他发了疯。雨水噼里啪啦打下来,夜色深寒。他跑到福禄宫,抓了门边上的守卫,厉声喝问:“谢晨了?谢晨了?”这些守卫吓的一个个跪在地上,那被毕湳提着的守卫,战战兢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守卫眼神惊惧:“卑职、卑职不知道啊!卑职不知道!”毕湳把人一扔,冲了进去。这些守卫连忙反应过来,这种腌臜地方,太子爷这样的身躯怎么可以进去。这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脖子上长八个脑袋都不够砍。这些守卫登时就冲进去,要阻拦毕湳进去找人。许富贵在后边跟进来。一大群人跪的跪;劝的劝;拦的拦。毕湳声色俱厉,他狰狞着一张脸,揪住一个这里的病患问:“今日进来的太监呢?人呢?在哪里?”这太监要死不活,哪里经得起毕湳的惊吓喝问。他畏惧不已,“今天、今天是、是来了、来了个太监……死、死了。”“死了……”他全身陡然脱力了,天上一道惊雷炸响,他连自己说的话都听不到,可是一股子恐惧蔓延上他心脏。死了……“带我去见他……”“带起去见他!!聋了吗?!”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生怕触怒太子爷,会被当场打杀了。这太监被吓的脸色煞白。忐忑不已:“尸、尸体烧、烧了!”毕湳听到这句话,身体陡然一晃。许富贵连忙伸手去扶人,可是毕湳跌倒的太快,他还穿这明黄蟒袍,这泥水污垢之地,雨水从他鬓角滑下去。他只觉得一脸冰凉。抬眼,眼里血丝密布!这一日,东宫上下所有人都闭口不言。不管是东宫的下臣还是幕僚打理的人,还是在皇宫里执掌凤印的人打理的,这都不重要。这权力中心,一不小心行差一步万劫不复!这样的事情,若是被有心人抓去把柄,毕湳这帝位之路,将要坎坷曲折不知道多少倍。毕湳自那以后,告假三日。接着又去上朝去了。仿佛这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皇帝自己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他很满意。这些时日,毕湳在朝堂上的成熟表现,凭借先知,在朝堂上干出了几件大事。得了皇帝和满朝文武一致称赞。之后东宫上下,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初一十五逢三的日子,自家太子爷,总是会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可是自那人走了之后,殿下却是再也没有踏足椒房殿了。便是皇后差人来请,毕湳也推脱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太子爷这是和皇后娘娘彻底生分了。谢晨在毕湳走后的那一天就出来了,他一开始还害怕自己被人认出来是被人拖出去烧的尸体,但是这宫殿里的人,每一个都浑浑噩噩,根本就不会在乎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