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快要被追上时,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为首的是御林军统领,名叫李源颂。离得近了,便能看出他只有一个人。李源颂虽听说过他武艺高强,但眼见他只有一人,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便下令分出一半人手沿路回去搜人。而后他问道:“王妃,你可知静王在何处?”事到如今还在装,可他偏偏又不肯好好装,严定楠根本就不想搭理他,攒着力气继续跑。听他的意思……王爷应该还没有被抓。这就够了。李源颂垂了垂眼,目光在明晃晃的火光下也不甚清晰,可他的动作却能让所有人看清楚,夹杂了内力的声音也能在嘈杂中清晰地传入周围追兵的耳朵里。他说道:“二皇子弑父杀兄,谋害圣上,意图谋朝篡位。圣上念在兄弟一场,仍要查清楚才肯定罪。如今罪臣之妻在前,我等顾不得那么多,唯有尽力拿下乱臣贼子,换得大夏安康。”冠冕堂皇的话说完,两个小兵带着被绑着的,昏迷的人跑了过来,说道:“统领,二皇子已经捉拿归案!”严定楠听见这句话,惊慌地回了头。李源颂瞧准时机抬手一挥,说道:“放箭!”他知道即便严定楠内力耗尽,也不容易拿下。所以便不留余地的,断了严定楠的最后一丝生机。其实被箭矢刺穿的时候,严定楠并没有觉得很疼。气息将绝的时候,他也不记得天空是不是灰白的,火把是不是失了颜色。他甚至连冷也察觉不出来了。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想着一个念头——那不是王爷,王爷还活着。这就够了。哪怕他什么都没有了,连命都丢了。也只求宁言之还活着。延庆三十二年,夏。夏末的天气还带着余热,知了声响彻楼宇,在绿意中扯出一片聒噪来。床上躺着的人只是虚虚地搭着一层薄被,却也出了一身的汗。王府里的冰片在早些时日便被撤下了,丫鬟只能一遍一遍地帮他擦着额头上的汗。她耳尖地听到了门口传出的脚步声,接着是推门的声音。春意抬头看了看,见是宁言之,便起身行了一礼,轻声见礼道:“静王。”宁言之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轻声问道:“他怎么样了?”“王妃高热不退,已经一整夜了。”春意小声答道:“大夫昨夜看过,也喝了一碗药。”她不敢多说,只好咬着唇继续换了一张手巾,叠好搁在严定楠的额头上。“大夫呢?”宁言之皱了眉,问道:“静王府难道只能请一个大夫?”“大夫是王妃叫的。”春意答道:“王妃说请一个大夫就够了。”宁言之稍一思量便明白了,京城局势太紧张,他不日便要动身前往封地,皇贵妃的人还像是饿狼一样只等着揪他的错处。若是多请几个大夫或者入宫请了太医,只怕隔日便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惹得圣上不快。他甚至能想象得到理由,要么就是说他骄奢,越了礼数;要么就是说他不尊重严定楠,再将严定楠生病的事归咎给他,说他亏待严定楠。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说法。他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严定楠,大约是没想到戒备的严定楠会这么为他着想,停了几息才说道:“过了午时若还是这样,就来告诉本王。”春意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蓦地红了眼眶,跪下行了个大礼,说道:“谢王爷。”宁言之眼中不悦一闪而逝,余光看见高烧不退的严定楠,又勉强软了神色,没说什么,转身走了。他不喜欢自己的男妻。当今圣上极宠美艳的皇贵妃,封号为凤。为了她有意废太子宁业之,立皇贵妃的儿子三皇子为太子,只是现任太子得了朝中官员的心,想废的阻力太大。而慧皇后在半年前四处奔波一阵,忽然求了道圣旨,将一个七品官员的两个儿子嫁给了前太子和二皇子。自古确实有娶男妻的前例,只是男子即便饮了药,也不似女子般好生养。所以开国皇帝立了个规矩,娶了男妻便不能做皇帝。慧皇后此举,等于彻底废了两个儿子登基的希望,也给了圣上废太子的理由。当时身为二皇子的宁言之,正处于被寄予厚望的前太子宁业之和备受宠爱的未来太子宁玉之之间,其实并没想要这个皇位,在他看来,宁业之比他适合当皇帝多了。但这不代表他能容忍小人得志的宁玉之踩在他头上。所以对做了这个决定的慧皇后生了间隙,对严定楠更是亲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