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廷,老道献丹后,圣人照例让人宣颍王进宫一同用膳,可今日颍王却姗姗来迟。
圣人见其神色萎靡,便关切道:“皇弟这是怎么了?瞧着精神不大好。”
颍王拜见后答道:“多谢皇兄记挂,只是这几日受了热毒,心头有些燥热,寝食不大安宁,歇息一阵便好了。”
“可有请大夫看过了?”
“府里大夫诊治过了,开了清火安神的药,说是调理几日便可大好。”说完他又告罪,“是臣弟不善,让皇兄忧心了,皇兄圣体本就……”
他抬头窥视龙颜,只见圣人面色红润,目光清明,那句‘圣体本就不愈’便断了半句在嘴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许久,他才改口道:“皇兄这几日气色见好,真是可喜可贺。”
圣人夸赞道:“多亏你举荐的道长,此人果真有些手段,所献金丹真乃神物也,朕服用之后,只觉身子轻快,寝食也越发安然。”他鼓起臂膀捏了捏,得意道:“连体格也强健了。”
颍王心头大惑,面上却一派欢喜,“皇兄龙体大安,臣弟也就放心了。”
圣人将他抓到身旁,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都是你的功劳,来,今日皇兄特地让御厨做了个新菜样,叫什么……浑什么。”
“浑羊殁忽。”一旁的内侍笑着接话。
“对对对,就是这浑羊殁忽。”圣人朝内侍招手,“说说这菜来历。”
内侍拱手上前,轻言慢语道:“这浑羊殁忽,原是塞北异族之佳肴,后来北地被我朝收服,便被纳入行军宴。因其味美、珍贵,在军中颇有些名声。咱们宫里的大厨搜其食单,加以改良,去其粗拙,精细烹饪,这才得以敬呈陛下。”
圣人听罢直摇头,“听听,要吃这道菜竟还要从收服边关不臣之异族起头,真真是煞费苦心。”随即又问,“这菜是个什么章法?”
“陛下且听奴婢慢慢儿道来。这菜呀得先取上等大鹅一只,除净其皮毛内脏,用肥瘦相间之豚肉与米酒腌制,填入鹅腹。然后将鹅塞进整羊之中缝合,加以文火炙烤,待这羊肉销骨脆,便是火候到了。最后将鹅剖出,弃羊而食鹅便是了。”
内侍笑得犹如佛陀,说的却是杀伐之言,听得颍王不寒而栗。
可他再看向圣人,却见他只是满脸好奇,神色并无异样。
“竟这般琐碎费时。”圣人感叹,随后催促道:“赶紧将那鹅呈上来给朕瞧一瞧。”
“是。”内侍举手一拍,不一会儿,两名宫人便合力端进来一只木托,木托上跪趴着一只油黄鲜嫩的鹅。
宫人将鹅摆在圣人与颍王面前,颍王盯着那只鹅,不知为何,竟觉得胸中翻腾,几欲呕吐。
圣人对内侍吩咐,“还不快伺候皇弟用膳。”
内侍应了声“是”,随即让宫人端来水净手,用匕首替颍王卸下一只鹅腿来。
“殿下,请用。”
颍王看向圣人,圣人期待地望着他,说道:“你先替皇兄尝尝味道。”
颍王笑了笑,随即拿起鹅腿啃了一口。
鹅腿鲜嫩多汁,可那肥油流进喉咙,便让他再压不住那份恶心,冲出殿外,狂吐起来。
圣人听着外头的呕吐声,不禁皱起眉头。
“唉,真是辜负了御厨这一番好心思。”
内侍叹道:“谁说不是呢。”
圣人支着下巴,懒懒拂手,“去瞧瞧,别吐出毛病,若不大好,便宣那老道过来,给颍王好生诊治诊治。”
随即他拿起匕首往那跪趴地缺腿大鹅上一插,略带几分冷意地道:“朕倒要瞧瞧他能不能诊出朕这至亲皇弟,得的是什么毛病。”
内侍弯了弯眼睛,“是。”
喜欢浮光三千里()浮光三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