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已经死了。
忽地,楼敬那夜的话如警钟鸣响。
无论是师父,还是父亲,胥渊就只是胥渊,他已经死了,人不能复生,亦不能复死。
她又想起师父回光返照时安逸的神态,想起他叫自己给他烙爱吃的饼,他们就像往常那样,安静祥和的吃完一顿饭。
他们早已是师徒,是父女了。
胥渊给她留下的遗书里说:生死气化,顺之自然。
他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儿,可又如何,他大限将至,多一重身份,不过是给她多一层枷锁,加深她的痛苦。
她才十四,不过是棵刚出头的幼苗,如何能经受这般沉重的打击。
至少让她缓一缓,等她长大成人,那么即便她有朝一日知道真相,虽然伤心,却依旧能承受。
人死万事休,他死是解脱,可活人还得继续在苦难里挣扎。对这个自小教养大的徒弟,死前得来的女儿,他终归不舍,终归心疼,才留下这两句话劝她。
知女莫若父,知父莫若女。
胥姜在这一刻,才真正领悟了他那两句话的含义,也真正看清和直面了他深晦如渊、静默如山的爱。
她伏在驴背上无声恸哭,驴放慢脚步,任由她的眼泪浸湿毛发,安安静静地驮着她,走回书肆,走回他们的窝。
过坊门后,行不远便是槐柳巷,行至巷口,护卫落地,去替胥姜牵驴。
他路上见胥姜伏在驴背上,以为她是身子不舒服,可靠近查看,却听到了压抑地啜泣声。
他不好问也不好劝,便挡在了她旁边,默默送她回来。
“东家,咱们到了。”他低唤一声,胥姜却没应。
“东家?”他又喊了两声,胥姜却仍旧没动,他心头一惊,忙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一拍,却将胥姜从驴背上拍了下来。
“东家!”他忙推开驴去扶胥姜,却见她脸色煞白,双目紧闭,“东家!东家!你醒醒!”
见胥姜没反应,忙朝附近米铺里的伙计喊了一声,米铺伙计忙跑过来帮忙。树下的另一名护卫听见这边动静,也赶紧朝这头跑,边跑边朝书肆喊梁墨。
梁墨和茵茵听到喊声都出来了,二人见胥姜躺在地上,顿时大骇,连忙冲了过来。
茵茵扑到胥姜身边,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出了眼泪,哭喊道:“胥姐姐,你怎么了!”
胥姜已不省人事。
梁墨赶紧让众人将胥姜扶进书肆,交代茵茵替她喂水扇风后,拔腿就朝千金坊跑。
途中遇到汪掌柜送粮归来,听他说胥姜昏倒,忙驾车倒回千金坊,同梁墨一起劫了陈大夫,就往槐柳巷赶。
可怜陈大夫被颠得差点去掉半条老命。
几人回到书肆,汪掌柜和梁墨架着陈大夫的胳膊,几乎是将他举进屋的。陈大夫进屋见胥姜面无血色的躺在木榻上,也顾不得骂,赶紧上前诊治。
陈大夫抽出针扎在胥姜人中和虎口,半盏茶功夫后,胥姜才终于缓过气来,睁开了眼睛。
众人见状,皆松了口气。
汪掌柜忙问道:“陈大夫,我妹子怎么样了?”
“急火攻心外加中暑。”陈大夫发髻都被颠散了,他没好气地驱散众人,“都散开些,让她透透气,别憋着她。”
喜欢浮光三千里()浮光三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