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岩香馥馥,青灯影摇摇。
胥姜在清理《文脉溯源》的刻板,准备明日裁纸刷印二十套,以作收藏。
若这套书通过审验,师父的手稿真迹与刻板,都得上交兰台保管,以便于后人矫正民间版本的偏差。
官刻书籍,朝廷虽禁止民间私自刊印谋利,却不禁传抄,而传抄则难免有谬误。且书肆、书局等为分一杯羹,除向国子监屯买外,也会以假名刊印。其中难免有夹杂私货或与文理不相合者,改其文、乱其章,如此一来,便会流出各种版本。
流传年代越久,版本便越多,越是真假难辨。
且不说民间,便是国子监所出典籍,无原稿考据,年复一年地传下来,其版本也难统一。
胥渊这套书还未曾面世,将原稿、原刻上交朝廷,不仅可以定正后世版本,也可证明书籍来路,便于通过礼部审验。
所以即便胥姜再不舍,也只能将其上交。不过,在上交之前,她可以留印下来做念想。
这套刻板保存得很好,除细微蚂蚱纹以外,基本没有破损,她拿湿布将每块板都擦得一尘不染。
楼云春睡得很沉,胥姜手下的动静并不扰人,反倒自带曲韵令他安眠。
整理完刻板,胥姜又开始裁纸,骨刀破开宣纸的声响,沙沙如雨,她回头看了眼木榻上的人,继续手中的活计。
香已燃尽,她放下骨刀,捶了捶肩颈,随后将裁好的纸叠放齐整,去净所洗漱,准备就寝。
洗漱完毕,她正想去看楼云春一眼,却见他醒了,正站在小门前等。
“吵醒你了?”
“口渴。”实则是恍惚间感觉到她离开,所以惊醒了。
“炉子上水还热着,要不要来盏糖水?”
“要。”
“来。”胥姜朝他招手。
厨房内,楼云春掌灯,胥姜分盏冲糖水,冲的上次做牡丹花饼留下的糖浆,糖浆入水一化开,花香袭人。
见楼云春一时半会儿是不想睡了,胥姜便同他一起端进肆喝。
夜凉如水,一碗温热的糖水下肚,又香又暖,清清透透。
楼云春看着一旁齐整的纸和刻板,说道:“明日休沐,我来帮你。”
胥姜顿了顿,“难得休沐,不回家么?”
楼云春回头看着她。
胥姜被他看得莫明,“怎么了?”
楼云春低声问道:“我不在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太敏锐了。胥姜暗暗惊讶。
可这她要怎么说?若说得不妥当,便像要同他断绝似的。
胥姜思来想去,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斟酌良久,才磕磕巴巴地问道:“你……想不想成亲?”
天老爷,斟酌了还不如不斟酌,她这问的是什么鬼话!
“成亲?”楼云春眼睛登时一亮,睡意尽消,然后一把抓着她的手,切切问道:“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