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心渺渺,映青山之翠影。兰风习习,祛万类之残秽。
丝竹悠悠,奏古今之来客。人语晏晏,话乾坤之应变。
老者端坐溪石上,抚一曲《广陵散》,引得钟麓击节而和。
胥姜醉心闻贤,不觉间竟将一壶酒倒尽,楼云春见状,又取了自己的薄荷饮替她续上。
弦静音绝,众人不禁拍手称妙。
胥姜由衷赞道:“乐者乐也,琴瑟乐心,闻先生之琴心,尘世烦扰尽可消也。”
白须老者笑谦,“小友过奖了。”
钟麓笑道:“今日也算是你二人的机缘,泽兰先生的琴音当世难得一闻,连先帝都赞口不绝,多少人千金求一曲,都难遂愿。”
楼云春朝泽兰拱手作礼,“得遇先生,三生有幸。”
胥姜心头惊叹,随后朝钟麓拱手,“都是托先生之福。”
“哎呀,你们这些人,说不讲礼,处处都是礼,烦人,烦人。”泽兰先生摆摆手,随后对钟麓斥道:“你可别唬小辈,什么当世难得一闻,莫要将老夫捧上高台,这把老骨头不禁摔。”
众人闻言皆大笑。
泽兰先生舔了舔酒,“况且老夫这琴与这山中的猿啸鸟鸣并无区别,随时可奏,随时可听。”随后广袖一挥,漫道:“圣人听得,你们听得,渔樵也听得。”
随后想了想,又补说:“唯有一种人听不得。”
胥姜好奇道:“什么人?”
泽兰答曰:“心歪着长的人。”
众人了然,随后又不禁钦佩其高情远致。
胥姜深有同感,便点头附和道:“心歪着长的人确实是没法听的,五音入五脏,琴音为徵,徵为火音,火音主心。这人心歪了,属病入膏肓,再好的琴音也是难入难治,先生自不必为其磨指废弦。”
泽兰先生闻言不禁畅笑,“怪道方才钟麓夸你说话顺耳,真是好一张巧嘴。”
胥姜神色诚恳,“此乃晚辈肺腑之言。”
听她被夸赞,楼云春满眼盈笑,与有荣焉。
钟麓夸完那个,又来夸这个,“这小娘子可不得了,诸位切莫因其是女子便小看了。早先给大家品读的梅花笺谱便出自她之手,还有近日畅销的那套蒙学诗集,也是出自她的书肆。且为人又仗义,行事又周全,性子又耐磨。”
他边夸边叹,“真是难挑出毛病来,只恨不是长在自个家里的。”
胥姜被说得脸红,忙摆手道:“先生谬赞,我哪有这么好。”
楼云春声道:“你比这还好。”
胥姜瞪他一眼,谦逊,谦逊可懂?
一名身宽体胖,面目慈和的老者缓缓道:“说起那梅花笺谱,倒让我想起近来京中流传那草花笺谱来,家中孙女买来送我,我当日瞧着还以为是同那梅花笺谱一套,细看又有所区别。一问之下,才知道是继圣书局所出,胥娘子可是与这继圣书局有合作?”
提及继圣书局,胥姜神色淡了些,她摇头道:“不瞒诸位先生,草花笺谱脱胎于我那梅花笺谱,为继圣书局偷仿制,并未知会过我。”说完她朝钟麓无奈一笑,“我得知他要偷仿,且买断了草花纸,便知我这梅花笺谱已无前景,又想着各位先生、主顾对书肆的照拂,才将其作礼送出,以报惠顾之情。”
“其中竟有如此垢情。”那老者摇头,厌恶道:“亏他们还有脸说自己是独创。”
钟麓叹道:“他们做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泽兰先生抬手安抚,“莫要为其烧心,失道寡助,这般行事无异于自取灭亡,且耐心看着吧,总有自食恶果的一日。”
随后又对胥姜道:“怪说方才小友有徵音入心之言,想来心有不平,不如我为你抚琴一曲,散散心气。”
胥姜受宠若惊,忙起身朝泽兰先生拱手一拜,然后大大方方的应承其好意,“多谢先生,那晚辈便洗耳恭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