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回顾自己过去两年中的成就,无非两个。一是自己部门的头号工作小能手,二是叶修身边的头号暖男。暖则暖矣,离修成正果还是有点距离的。周泽楷一直想着谈恋爱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喜欢的男人也不能操之过急,不过以他们现在这种哥俩好的关系,他真怕告白起来会出现“—你冷吗?—我不冷,你对我就像弟弟一样好”、“—你喜欢我吗?—当然啦,你可是我最铁的哥们儿”等尴尬局面。告别初恋没那么简单,如今大限已到,周泽楷把每日必听的晨间交通广播改成了循环《爱拼才会赢》。以前不敢太奔放是怕把人吓跑,现在眼看就要没戏,心理负担反而小了。就比如送回家这件事,搁在平日里,叶修一旦表达出拒绝的意思,周泽楷是肯定不会多争白的,安全社交距离嘛,都懂都懂。追人是一回事,死缠烂打是另一回事,每个男人都应该为了自己爱慕的对象去读读《成为完美绅士的必经之路》。周泽楷将车子正对单元门停好,提前摇下车窗,准备抓住叶修上楼前的最后机会把明天后天大后天的晚饭约上。他左等右等,台词都酝酿了好几遍,依然不见人影,疑惑之间感到后背被人拍了一下,赶忙回过头,发现叶修依然端坐在副驾驶座上,根本没下车。周泽楷有点懊恼,不过气势不能丢,他立即收齐杂念,淡定稳重地问道:“怎么了?”“我刚才说,”叶修指了指大楼的方向,“晚上吃太多有点腻,回去想弄点山药汁喝,你要不要上来一起喝点?”周泽楷的手已经伸向钥匙准备熄火了,嘴上却还在贯彻自己的绅士原则:“方便吗?”“有什么不方便的,反正做一大壶我自己也喝不完,你算给我解决一下困难呗。”叶修这样说着,人已经推开车门滑下座位。他搓着手臂小跑到驾驶室门前,隔着半开的车窗对周泽楷说:“不想来也没事,我就那么一说,小区东边路灯坏了,你走的话记得绕开那边。”周泽楷拔掉钥匙拎起外套开门下车,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用时不超过五秒。他提前一步拉开单元门,对身后的叶修说:“先进去吧,外面冷。”毕业后的两年多时间里,周泽楷没少来叶修家“坐坐”,不过也就仅限于“坐坐”,顶多附带一杯速溶饮料,还是用纸杯泡的。这也不能怪叶修怠慢客人,毕竟他自己的水杯都是个促销赠品,用宽胶带粘在打折微波炉餐具套装上的那种,和他家徒四壁的装修风格非常搭调。周泽楷常想,自己若是哪天真把叶修追到手了,一定要大刀阔斧把这间房子重新装修一遍,还能以装修为由名正言顺掳人回家,关起门来来点酱酱酿酿,简直美翻。每每此时,他又要痛苦而清醒地提醒自己,首先,你得要追到才行。客厅的面积不大,暖气的好意算是完美传达到了。周泽楷睁着眼睛躺在沙发上,回忆起今晚发生的种种,实在难以和最初的“上楼喝个汤”联系起来。从走进叶修家门算起,前十分钟在讨论榨汁机的妙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在切山药和洗糯米,做汤过程兵荒马乱,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小时,喝汤五分钟,刷碗两分钟,再之后,他们又钻进叶修的卧室研究全息游戏模拟器,也不知道玩了些什么,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说出来可能连周泽楷自己都不信,但是留宿这件事,是叶修先动的手。只见他潇洒地退出游戏,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轻松淡定地说:“哎,这么晚了,半夜路不好走,你干脆住我这儿得了。”事发突然,导致周泽楷没有立即给出反应。叶修无法正面理解这丝纠结的由来,但还是非常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还惦记内测是吧?”绝对不是。周泽楷刚想解释,就听叶修继续说:“反正明天体验馆要关门整顿,你在我家拿模拟器玩也一样,肯定比公司发的简易设备强,正好等我下班回来领你去买榨汁机。”周泽楷默然,他好像确实承诺过去买个叶修同款榨汁机来着,就刚才喝山药汁的时候。总之之后再总之,周泽楷就这样在叶修家住了下来。周泽楷是个稳重的成年人,从小见过的世面比别人看过的电影都多,不至于在暗恋对象家里蹭个沙发就激动到夜不能寐。之所以后半夜还如此清醒,主要是因为干了坏事。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小了说,无非是趁叶修睡着亲了他一口;往大了说,凭周泽楷多年来对叶修的观察和了解,自己很有可能夺走了一个纯情处男宝贵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