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伸手放床帐子的谷雨见状不禁笑道:
“奴婢还是头一次瞧见主子如此喜爱一个话本子,像是陷进书里了,莫非这书讲尽了才子佳人的浪漫故事,让主子迷了眼?”
听到心腹大宫女的调侃,瓜尔佳氏想了想书中描绘的种种,不由嗤笑一句:
“书中的确是佳人成群,才子嘛,哈哈哈,也就那样。”
谷雨闻言倒是有些好奇了,又往封面上瞧了一眼,正欲再说些什么,头顶的琉璃瓦上突然传来了噼里啪啦的轻响声。
瓜尔佳氏忙蹙眉道:
“谷雨,快打开一扇窗户看下,莫不是下雹子了?”
“哎!”
谷雨且答且行,几步移到软榻旁的东窗前,伸手拉开一扇木制雕花玻璃窗,霎时间寒风卷着雪粒子将她扑了满脸,她忙“咯吱”一声关好窗户,转身看着坐在床上的太子妃惊喜笑道:
“娘娘,不是雹子,是雪珠子,这是下初雪了啊。”
“瑞雪兆丰年,今年的初雪倒是来得挺早。”
瓜尔佳氏莞尔一笑放下心来,在谷雨的服侍下在锦被里躺好,准备闭眼休息。
谷雨也将满室烛火吹灭的只剩下床尾烛台上的一根蜡烛用来照明,而后轻手轻脚地踱步出门。
内室光线变得昏暗了,睡在架子床上的瓜尔佳氏却又睁开了眼睛,她听着窗外扑簌簌的落雪声,熄灯前瞧见的“千红一窟”茶,“万艳同杯”酒,与住在大观园里众多性子各异的女子如涨潮的海水般一浪接着一浪地涌入她的脑海里。
太子妃不禁抿了抿红唇,兀自瞧着昏暗的床顶发呆,回想起之前在后世瞧见的各种新奇景象,后世的女子可以大大方方地读书、上学、做各种各样的工作,凭自己的本事吃饭,靠自己的手艺谋生,自由又肆意地鲜活生存着,而处于大清,汉家女子们刚刚保住了脚丫子,满洲女子虽相对而言自由些,但也别想着同男子们一样正大光明的到学院中上学。
思及坐落在科尔沁部的羊毛厂与羽绒棉厂,瓜尔佳·璃安用素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高耸的肚子,困倦的闭上眼睛,她总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妃也应该为大清女子做些什么,但究竟能做什么呢?千头万绪乱糟糟的,她一时之间又不知道究竟该从什么地方着手。
意识渐渐昏昏沉沉,一片朦胧间,瓜尔佳氏隐隐约约瞧见大观园中的姐姐妹妹们争先恐后地从书页中跳了下来,进入了后世,林妹妹成为了有名的作家、诗人,签售会上人排长龙;宝姐姐变成了卓越的企业家,在商海中挥斥方遒;凤辣子在跨国大公司中出任ceo,谈笑间尽是过亿的大单子……,甚至她与自己的妯娌们都各自靠着才华在她们擅长的领域里闯出来了一片小天地。
放在桌面上的鎏金自鸣钟无声地细数着分分秒秒。
翌日,卯时末,黑乎乎的天空上飘着宛如棉絮的雪花。
头戴黑色裘毛暖帽、内里穿着玄青色羊绒毛衣、外穿杏黄色羽绒冬袍的胤礽站在前殿的廊檐下,仰头瞥了一眼天色,而后抬起手摸了摸从睁眼后就狂跳不止的左眼皮,转身对着给他披黑色大氅的心腹太监吩咐道:
“何柱儿,孤总觉得今日心里有些不踏实,待会儿你派人去趟太医院喊俩太医到后殿看看。”
这些天,何柱儿几乎日日清晨能听到太子爷这换汤不换药嘱咐自己去找太医为太子妃诊平安脉的话,他都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储君话音刚落,何柱儿脑袋还没转过来呢,笑嘻嘻的话就从嘴巴里秃噜了出来:
“殿下,您就放心吧,咱们宫里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俩小主子平平安安地生出来了。”
听到这话,胤礽也没再开口说什么,伸手从宫人手中接过小巧玲珑的暖手炉就带着几个太监冒着雪花往东宫门口走去。
何柱儿目送太子爷身影消失在宫门口,又缩了缩被寒风吹得冷飕飕的脖子,快步转身往回走,招呼着前殿的宫人们为皇太孙起床做准备。
冬日天寒,弘晞一个小娃娃也避免不了“赖床”。
春、夏、秋准时准点的生物钟到了冬季就失效了。
即使内室中温暖如春,但睡在架子床上的弘晞总是在起床时拼命与理智挣扎,和自己舒服又暖和的被窝难分难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