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亭捧着那枚石龙,道:“这是沅沅刻的,藏的自然是她的宝贝。”谢泗泉看向他。贺东亭举起巴掌大小的石龙,对着月亮:“石龙石虎本是一对,沅沅刻了石虎,我则为她在石虎背上刻了星图,她说以后西川也是我的家。石龙身上没有星图,因为她说,以后我去哪里,她的家就在哪里。”谢泗泉黑着脸听,但未打断他。贺东亭轻笑:“我也听了那个童谣,石龙对石虎,石龙在我这里,石虎则在西川城。这样也好,以后璟儿要什么,我们都能给得了。”石龙对石虎,买尽蓉城府。以贺东亭和谢泗泉二人财力,若倾尽全力为之,确实可以买下一座城。谢泗泉仰头去看月亮,哑声道:“阿姐是我心中至宝。”贺东亭道:“她在我心中也是如此。”谢泗泉咬牙:“汉人都狡诈,你当初许诺过要照顾好阿姐,你没做到。若是以后你敢再娶,或是对璟儿不好……”贺东亭轻咳一声,打断他道:“不会,我看了医生,可能没几年时间了。”屋顶风大,贺东亭头发被吹起,才发现还有许多白发藏在其中,他叹道:“我这次来西川,也是想把一些东西交给璟儿,他年纪还小,若是以后我不在他身边了,你替我照顾些,我总归对不起他,没能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谢泗泉沉默片刻,忽然骂了一句。他伸手想摔了酒坛,但被贺东亭按住,和气道:“当年我和你阿姐成亲的时候,你年纪尚小,她不许你饮酒,如今我们好好喝一杯。”贺东亭到了一盏酒递给谢泗泉,自己则用了酒坛。两个斗了十余年的人,在这一天坐下,喝了久违的一杯酒。贺东亭喝的很慢,他看看月亮,又看看这间小院,这是当初谢家姐弟二人曾住过的老房子,也是他和沅沅曾经的记忆,他想念亡妻。谢泗泉仰头喝干酒盏,紧抿双唇,过了一会才冷声道:“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逃去阿姐身边,你见了她,若是说起没将孩子带好,她定然也要骂你。”贺东亭:“嗯,是我没用,可我很想她。”贺东亭身上中了慢性毒,肺已经不太好了,时日无多,但他却出奇的平静。死亡对他来说并不可怕,而是期待已久的归宿。几天后,谢璟和九爷一行回到西川城。谢璟大病初愈,清减几分,不过精神还好,大约是在屋子里待了几日未出门,皮肤瓷白,显得眼睛更黑亮了。回去路上,九爷坐了徐骏的马车。徐骏面上的笑容在瞧见九爷衣摆那系着的白玉狮子坠儿的时候,忽然僵住了。他对这玉狮子熟悉,见谢璟戴过好几回,若他没记错,这白玉狮子应为一对,还有一只被谢璟妥善守在匣子里——那匣子还是徐骏帮着找的,一只上好金丝楠木扁口匣,换回了谢泗泉之前送出去的白玉佛珠手串儿。徐骏想记不住都不行。徐骏抬头,小心打量对面坐着的二人,之前是没往深了想,如今仔细瞧了,也看出些端倪,谢璟和此人着实过于亲密。谢璟头发也是扎着,随意编了几根细细的小辫子一同梳拢在脑后,上面坠了几颗珊瑚珠。路上马车颠簸,珊瑚珠发辫碰撞几下缠绕在一处,九爷伸了手给他拨了拨,靠近轻笑同他说话。谢璟侧身附耳倾听,面上表情认真,还要伸手去解开:“乱了?不然我散着吧。”九爷摇头,多看了两眼。谢璟眨眨眼,忽然笑了,坐在那也未起身,眼神看向九爷的时候比任何时候都软。徐骏如坐针毡,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白先生对珊瑚很感兴趣?”九爷:“确实有趣,未曾在别处看到这样的用法。”徐骏:“倒也没有多稀奇,不过是打磨成的珠子,不值什么,白先生要是喜欢,等回去之后我让人送些过来。”九爷颔首:“那就多谢二当家。”徐骏许诺送珊瑚,但并未见对方有任何收手的地方,该如何,还是如何。而且他瞧着,按珊瑚显然也不是用在自个儿身上,怎么看着像是要给他小外甥用?徐骏内心复杂,北地白家名声实在太响亮,他之前敬重白九爷为人,总觉得对方德高望重,从未想过会和自己小外甥牵扯上这等关系。眼瞧着二人的手又要碰到,徐骏开口道:“璟儿,我有些东西落在马背上,应是昨天忘了拿上来,你帮我去找下胡达,跟他要了拿过来。”谢璟答应一声,掀开车帘就去了。马车仍在行进,里面安静了一瞬。徐骏抬眼打量了九爷,试探问道:“白先生,听说白家在北地生意做得很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