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出山约”就是土地所有人和客商签订契约,地主先出“一井三基”的用地,也就是每一口盐井和它所需的碓房、车房、灶房的用地,盐井开凿施工期间,哪怕是年都不可收取租金。等盐井凿成投产后,全井收益分股,主家和客商按股分红利。谢家当年共开两家盐场,全井收益分三十股,主占十八股,客分余下十二股,契约年限届满后盐场全部无条件归还主方。也就是所谓的,客走主人收。谢泗泉道:“我当年将祖产房舍、田亩全部押出去,收了五位客商押山银各四千两,也多亏了这两万银子才盘活了家业。”他喝了一口茶,又道:“截至今年,最后一口井也到了年份,刚好是第十八年。”谢璟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按当时物价折算,实在是一笔巨款,谢泗泉那时不过是个半大少年,竟然敢下这么大的赌注,委实有些厉害。谢泗泉摸了摸下巴,骂道:“奶奶的,要不是还扣下徐骏,这生意就真亏了,那些晋商一肚子账本,谁也算不过他们!”谢璟动了动唇角,没吭声。他之前听徐骏说过这事儿,不过二当家要委婉的多,当时语气平淡只说了一句“来西川的客商里就有我的父亲,也是因此约,我才来了西川,留在这里”,想来这里头还有一段故事。谢泗泉狐疑看向他,“笑什么?”谢璟眨眼,面不改色道:“没有,就觉得舅舅好厉害,二当家也厉害,我听说当年西川不少开凿盐井的技术都是晋商带来的。”谢泗泉点头,实话实说:“他们确实挺本事。”谢璟问:“舅舅当初怎么瞧上的二当家的?一见倾心?”谢泗泉认真想了片刻,摇头道:“当时图他有钱,其实还真没怎么认真瞧他的脸。”“啊?”“他是晋商,祁县人。”谢泗泉解释道,“金太古,银祁县,这话你听过吧?祁县那地方富商云集,能人辈出,徐骏家中有些来头,当地号称徐半城。”谢璟怔愣一瞬,“二当家这么有钱?”谢泗泉勾着他肩膀,笑嘻嘻道:“所以你知道了吧,以后要是没零花钱了,就管二当家的要,他那人面冷心软,你记得一定多说几句软话,保管要多少都给你。”谢璟摇头,又问他:“之前给了好多,舅舅,那些钱我可以随意支配吗?”谢泗泉心疼道:“当然能,给了你的,随便用就是!”谢璟站起身。谢泗泉看他:“怎么了?”谢璟耳尖泛红:“水喝多了,我去方便下。”谢泗泉等他走了,才低头瞧见一壶水都喝空了,不由失笑。晚上,谢府。谢泗泉还是让人给谢璟送去了一笔钱,还有一封信。钱总共是五万银元,其中一万是谢泗泉给的,和徐骏一样,只推说是给他的见面礼。另外四万是沪市的贺东亭托人送来的,让代为转交,贺东亭还写了一封信给谢璟,内容语气很和蔼,并没提任何工作上的事,只问他在西川吃的习不习惯,缺什么穿的、用的没有,如需要什么列个单子回信给他,他着人送来。随信一同来的,还有一张照片。是一张商会的合影,里头众人都穿着西式礼服,站在中华总商会门前,背后飘扬的是华国旗帜和各处商会旗帜。照片不过巴掌大小,里面人多,面容并不能看得真切,但谢璟一眼就在一排黑白色的人影里认出了九爷。九爷同贺东亭隔了一排,身高比周围人都要高一些,没有笑,只抬头看向前方,似是有些风拂过,微微吹动他额前的头发。谢璟伸手碰了碰,也不知道是想摸一下对方,还是想替他打理好那一缕头发。看了好一会,把人刻在脑海里,这才舍得挪开视线,去找了一下贺东亭。贺东亭在正中央,倒是很好找,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和之前一样,谢璟只略扫了一眼,就放下了照片。谢璟看完,把信放在桌上,喊了王肃过来低声道:“爷那边可有写信来?”王肃摇摇头,他们一直没收到。谢璟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他今天得了一张照片,也不能算全无收获,略想了一下,又问:“帮我联系蓉城那边的商号,我要买些东西。”王肃道:“要买什么?”谢璟:“买枪,还要一些子弹,若是有炮筒再来两个,没有也无妨,毛瑟枪多来两杆。”王肃问了数目,微微吃惊:“这么多?”谢璟道:“不算多,要用好几年。”这两年已隐隐开始有些乱了,到时候那些不长眼的撞上门来,舅舅和徐骏手段对付黄万兴还行,对付那些人还差了些,武装上一队人马,至少能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