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莫名得了一串珊瑚珠,瞧着白二离去的背影一时未能想明白。上一世白明禹和白虹起这两位可是冤家对头,生意要抢,人手要抢,九爷留下来的任何东西不管有用没用,都要争抢。若不是“血”脉相连,只怕要伤筋动骨才罢休。白虹起不是真正的白家人,但她对九爷的忠心,不比白二差半分。谢璟对他们二人的印象根深蒂固,一时没能想到旁的地方去,收了下大半串珊瑚珠就回去了。白明禹这次回来确实得了不少宝贝,估计青河白家也没少赏他,这珊瑚手串成色上乘,放在别处怎么也要卖几十大洋,却被白二拆开拿来当弹珠打,二少爷人瞧着高大不少,心性依旧如初。黑河的年节,没有省府那般热闹,但也带着喜庆。青河白家大摆宴席,宴请宾客。九爷和白老太爷坐在二楼雅座,一旁只有几位亲人陪伴,没有旁人打扰。老太爷酒量好,白九陪着多饮了几杯,尽兴之后才回了房间。谢璟不在,大约是被白二带着疯跑去了。九爷轻笑一声,也没让人去寻,过年让他们玩个够。他转身在书架格子上取了一卷画轴,打开之后,是一副还未画完的人像,一旁还有一枚手印。夜已深,却比往日要热闹一点,外头隐约传来街面上的炮竹声,窗外还有风卷着雪落在窗上的簌簌声响。房间里地龙很热,外面小厅里有橘子和佛手的香气,还有一壶刚送来温热的黄酒。九爷提笔落下,细致描绘完画上人。像是早就铭记在心里千百遍,不用多想,就知道下一笔应该落在哪里,画中之人慢慢浮现,容貌像谢璟,又像是长大了一些之后的他,比现在少了几分稚气,但也依旧透着少年般的天真骄纵,一身傲骨,眉眼清澈,如映星河。是他养在身边,最好的少年。谢璟回来的时候,身上带了炮竹的烟火气,站在小厅那拍打了肩上的雪花,脱了外头厚棉袍才进来。九爷坐在那倒了茶水正捧着小口喝,瞧见道:“加件衣裳,小心着凉。”谢璟走过去讨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干了,笑道:“不冷,爷,你摸我的手。”九爷摸了下,确定暖的,又跟他十指交叉了拽到跟前,问道:“去哪儿疯跑了?”“跟二少爷去放了些烟花爆竹,爷刚才听到没有?有一挂四万响的,声音特别大,是我们在街上点的呢!”九爷笑了一声,微微点头:“听到了。”谢璟跟他讲外头的事,九爷单手撑在下巴那听着,偶尔应一声,只看着他笑。谢璟被看红了脸,声音小下去,人蹭过去亲了他唇角。九爷未动,只垂眼看他。瞧着谢璟小狗似的亲了一会,最后又舔又咬的,忍不住笑了一声,伸手按住他颈子,靠近了吻上去。他的璟儿不会。他需教他。年后,九爷带队出行。孙福管事一直在河对岸,人手也留了不少在那边,这次随行的人不多,贴身护卫也只带了张虎威和王肃。谢璟和白明禹一同去码头送行,一直看船行渐远。黄明游也来码头送行,双手揣在袖中眯眼笑道:“等你们九爷这次回来,也不知惹出多大动静。”白明禹骑马勒了缰绳,眼睛里都带了光:“那必然,那可是我九爷,北地三省,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厉害的人!”谢璟还在瞧江面。白家九爷自幼起就是最好的,金玉砌出来的一般,吃穿用度皆是最好,学识品行也是拔尖。三岁熟读背诵,五岁留洋启蒙,得了不知多少艳羡目光。北地白家近百年也只出了一个白容久。癸丑年,三月。北地省府,总督府。会议室里乌烟瘴气,已争吵了几轮,有守旧派官员依旧坚持己见,激进些的则当众与其争执,言语冲突得厉害。“商民鲜有能自己购置轮船,广运货物,驶赴外洋,与洋人交易者皆转托洋商寄卖贩售货物,而路隔数万里,易受欺蒙,难期获利!”“是啊,若开航路,只见彼帮商船源源而来,一国至,诸国蜂从,北地三省七郡,浸成洋商世界,任由洋人船舶纵横哪……”“还有租界……”白将军愤怒拍桌,环视四周,周围人慢慢安静下来。白将军手里的烟已燃了大半,他丝毫未察觉,军装领口敞开两颗,虽年过半百但依旧气势十足,他眼睛盯着方才说话的人冷笑道:“租界,老子最听不得的就是什么狗屁租界!早晚有一天,把这帮洋鬼子都赶回自己家去,兵动不得,银钱还动不得吗,这航路,我白某人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