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禹道:“为何挂了俄旗就可避过?”对方挠了挠头:“这,这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有什么章程,反正这条水道上只准中俄两国船只航行。”船上有东院的人,听到对白明禹解释道:“俄国人想占航线,不会让日本商人的船上来,见了他们就开炮,时间久了日本人怕他们。”白明禹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一连几日闷闷不乐。到了黑河岸边,换乘马车一路带着货物呼啸回去商号的路上,白明禹才略微恢复了一点精神。他掀开马车布帘,寒冬的风卷着盐粒一般的雪扑在脸上,让人忍不住眯起眼,连呼吸都冻住一般。白明禹小心吸了一口冬日旷野里的气息,心里淤积了几日的那口闷气才缓缓吐尽,他看到熟悉的地方,心里畅快了些,看了周围银装素裹的土地,又摸了摸手边的几只大木箱,一颗心慢慢踏实下来。终有一日,他们的船在江面行驶,不用再换他国旗帜。黑河,白家商号。今日商号里格外热闹,白明禹的车队从一上岸,就被白家几班护卫接应,顺顺当当折返回家。白明禹回来之后,只在门口和大哥白明哲说了几句,来不及多讲,就先去找了九爷。白明禹在九爷门口站住吸了口气,不知为何,在外头可以装成大掌柜稳重模样,一想到要去见九爷却有些心慌。他略微想了一下腹中说辞,抬手敲门,等到门内喊了一声“进”,这才整了整衣装,走进去。小楼这边和往年一样,铺了厚厚毛毯,还有地龙,九爷裹着一件貂绒长袍坐在那,手里揣着一个暖炉,瞧见他只略微点点头:“回来了?坐下说。”白明禹正准备要坐下,忽然听到九爷身后站着的谢璟咳了一声,立刻又站起来,躬身道:“爷,我不坐了,我站着说吧,站着得劲儿。”九爷笑了一声,道:“那既如此,你站着讲就是。”白明禹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恭恭敬敬呈到九爷案前,把账目和兑换来的货物都尽数交代清楚。“……这次得金总数若干,折算成银元有七十余万之数,已听从您的,没要卢布,尽数兑换成了金子和货物。马倒是弄了几匹好的,都是军马,是哥萨克骑兵用的,我瞧着挺好,擅作主张又订了一批,对方也答应了,只是河面如今不便航行,等开春之后一并送来。”白明禹讲得口干舌燥,但一口茶都不敢要,抬眼小心看着九爷,见爷没什么表情,又冲九爷背后站着的谢璟挤眼睛,努嘴暗示他。谢璟权当看不到。白明禹急了,轻咳一声。这次九爷看过来,瞧了他一眼,道:“差事办的不错,只是想问问你,还有旁的想说的没有?”白明禹也不管谢璟了,扑通一声跪下来,先给九爷磕了个头,他从小磕惯了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跪在那道:“爷,我错了,不该听小谢的话弄这么大一桩买卖,若不是爷让孙福管事过去,我差点收不了手。”九爷好笑道:“你听他的?”白明禹道:“昂,都是听小谢分析的。”九爷道:“璟儿,你可有话说?”谢璟走到前头,行礼道:“二少爷说的对。”白明禹一听这话,就心想不好,果然九爷已经冷了脸,对他道:“他不过是个管事,什么时候能使唤你这个大掌柜了?有心开脱,也不必用这法子。”白明禹:“爷,真不是这样,我……”他转头问谢璟,“你自己说,当日你同我分析船只货物之后,还说什么了?是不是说俄人禁酒,机遇难逢,可以做上一笔大买卖?”谢璟慢吞吞道:“是,但我也劝二少爷三思后行,兹事体大。”白明禹:“??”发财(1)白明禹还想争辩,但架不住坐在那的人拉偏架。九爷也不想。但这两个,一个跪那开口全是理,另一个就沉默不吭声,说什么都应着,往自己身上揽。这让谁都忍不住偏心。开堂审了两句,总归是劝住了,九爷打一棒给一颗甜枣吃,对白明禹道:“不管怎么说,这回你立了功,回来过个好年,歇着罢。”白明禹问:“爷,咱们就这么收手了?”那边卢布好赚,他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九爷道:“年后之事你处理不了,在家歇着,不出六月,自有用你之时。”白明禹这才高兴起来,回去歇着了。谢璟站在一旁给九爷研磨,顺便往窗户外看了一眼。白二果然在院子里站着等他,他也不急着出去,只看一眼,又慢条斯理继续研磨、续茶。白明禹在河对岸做了一趟生意,倒是抗冻了不少,等了好半天也没见谢璟出来,黑河冬天院子里实在冷,身上厚袍子都不挡风,这才悻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