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谢璟到了青河县的时候,白明禹早已在城门处等着,瞧见他来立刻迎上前。谢璟风尘仆仆,连口水都未喝,下马来只扭头交代人喂好白十四,转头上了白明禹的马车,又奔赴黑河。白明禹在车上已给他准备了饭菜,一边让谢璟吃一边同他讲了近几日的事态,言语兴奋:“小谢,果然和你算的一样,黑河那边来了好些外地商人,他们要租船,我大哥没答应,现在黑河上游小船不算,只货轮一半在咱们白家手里。”谢璟点头:“有这些足够。”他大口吃着东西,路上只顾着跑,确实有些饿了。白明禹又同他说了现在的情况,商议道:“我觉得这生意太大,只我们一家的船,还是不够,小谢你觉得算上商会怎么样?”“商会?”白明禹沉吟之后,对他道:“对,北地三省商会,九爷挂了名号,现是我大哥在打理。白家的船有一半,但若是商会,黑河所有的船只便都是我们的,九爷之前不是说了么,钱一家是赚不完的,尤其是洋人的钱,不如我们捞笔大的——”他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看了谢璟嘴唇那问道,“你嘴怎么破了?”谢璟唇上有一点牙印,他丝毫不在意,舔了两下道:“吃东西不小心咬到了,无碍,你接着讲。”白明禹信了,又低声继续同谢璟讲起来:“我打算亲自去对岸一趟,大哥给了我两个好手,同俄罗斯国那边商人有些来往,那边几个城市的酒价各不相同,越往北,价格越高,能差上十倍不止。”这事谢璟并未听过,他之前记忆里,也不过是记得日本商人在黑河折腾了一些事,低价买入烧酒,然后高价卖到对岸,除了已故孙掌柜,他也只记得那个日本商人的名字,原本计划不过是盯着对方,一有什么举动就取而代之,但白明禹说的,远比这个要深入。白明禹打算亲自去一趟俄罗斯国,做一笔大生意,他跟在九爷身边已快三年,耳濡目染,已非昔日吴下阿蒙。除了莽劲儿,还多了才学见识。白明禹原本就是大胆的人,如今仗着九爷撑腰,在黑河胆子越发膨胀起来,讲到后面,两眼放光。谢璟咬了一口馒头慢慢嚼着,他抬眼看向白明禹,大约知道九爷为何选定这人。九爷要顾全大局,万事周全,而白明禹却横冲直撞,是造势之人。也只有这般大胆之人,才能在乱世闯出一片新天下。九爷选他带去省府,不是为了管束,只不过借给他更多一份胆量。白明禹说完,谢璟就点头道:“二少爷比我想的长远,我听你的,只是我不通俄语,不便跟你前往,我在黑河等候消息。”他不便说出日本商人之事,总要留下注意一二,才可放心。白明禹道:“好,那你就和大哥一起留下,有什么事我好找你。”谢璟:“如何找?”白明禹:“我已提前让人探查好了,黑河下游有一处弯道狭窄,若没有雾气,可看到两岸人行走。那边荒凉,平日没什么人在,我找了精通旗语的人守在那,到时打旗语为信号,你等我消息就是。”谢璟:“好。”白明禹心满意足,他也不知为何,见谢璟点头同意就直觉这事儿已成了一半,信心倍增。到了黑河的时候,白明禹带谢璟去找了大哥白明哲,也不多言,只含糊说是九爷派来的人。白明禹胆子大,敢骗他大哥,谢璟胆子也不小,背手站立在那面不改色就认了身份。俩人一个长着自己大哥心疼自己,另一个仗着九爷宠爱,一点都没客气。白明哲信以为真,给谢璟安排留宿。晚上的时候,白明禹还给谢璟送了一盒药膏,让他涂抹嘴唇。谢璟看了一眼,收到一旁,没有用。省府,白家东院。九爷收到沿途递上来的消息,一句话在喉咙中辗转几遍,最终还是改了主意,垂眸道:“算了,让他出去几天,想清楚了,就回来了。”外头来人报:“九爷,井水巷出事了。”九爷不耐道:“又是何事!”“柳如意跑了——”九爷抬眸,眼里已带怒色,拍了一旁桌子道:“曹云昭留下这帮人,到底还有完没完,来人,把井水巷那些人都带过来,今日一个不留,全发送了!”老实人不过在山上住了一夜,九爷就折返回府中。与此同时,井水巷的人尽数被叫到白府东院,原来那处小宅子被贴了封条,东西也尽数搬出,全部堆积在院中。东院没有安顿下他们的意思,只让人站在院中等。一行人神情略有不安,他们大多都是温室娇养的花朵,未经历什么波折,即便有些人从低处攀附上曹云昭这颗大树,时间长了,也过惯了安稳日子,今日突然连人带行李一起扔在院中,内心越发惶恐。